顾挽小心地睨着他,顿了顿,又小声说:“她好像不知道你妈妈已经……”
季言初不知在想什么,神色漫不经心,有些失焦地眺望前方,淡淡道:“温馨走的时候,姥姥已经病了好几年,分不清谁是谁,我也索性没提。”
从侧面看过去,他五官轮廓的优点被完全突显出来,自额头开始的线条,一路高低起伏,流畅优美,一直蔓延到他的喉结。
顾挽盯着他脖颈间那点凸起,目光久未收回:“你一直……都是那样叫你爸妈吗?”
温馨,季老板。
冷漠疏离得好像在叫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他自嘲地嗤笑了声,偏头看她的眼神清透却薄凉:“这点他们夫妻倒是默契,似乎更习惯我直呼其名,不喜欢我叫他们爸妈。”
仿佛这样,就真能从中剥离与他的关系。
顾挽只觉匪夷所思,没有见过这种做人父母的,把孩子的一颗心,当做垃圾一样肆意践踏之后,又避如蛇蝎般厌弃。
“上次听见你和季叔叔吵架,我感觉你是在为你妈妈抱不平。”
顾挽低着头,心里像被一层厚厚的棉花捂住,堵得慌:“我以为,至少这位……是极其疼爱你的。”
她眼里的怜悯同情那么明显,季言初别开视线不去看。
看了,连自己也要觉得自己是个可怜虫。
他无所谓地撇了下嘴角,仿若自己安慰自己:“没关系,有姥姥疼我就够了。”
顾挽猛地想起什么,轻瞟他一眼,状若随意的问:“所以,之前你拒绝林语姐姐说的,你爱的那个在暨安的人……就是姥姥咯?”
说完,满怀期待地盯着他。
想起这个,季言初有点想笑,心头的阴霾也因此稍稍消弭。
他偏头看向顾挽,对上她水光洌滟的眸子,似笑非笑的反问:“那不然呢?”
…
远处的马路上,终于有辆车缓缓开了过来。
季言初伸手拦住车,将顾挽推送着坐进去,然后自己也跟着坐进来。
当晚十一点,他们回到迎江。
从火车站打车到顾家,已经是十一点半,季言初把他们兄妹放下,未做停留,径直回了季家别墅。
到家刚回自己房间,还未洗漱,他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座机号,也没多想,直接按了接听。
耳朵甫一贴上听筒,少女稍显稚嫩的嗓音,别扭地唱着还有点跑调的生日快乐歌便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幸福未来圆满;祝你永远快乐!”
空荡孤寂的房间,电话里缓慢轻柔的歌声宛如流水般,润物无声地淌过他早就干涸荒芜的心,带起熨帖的温度,让他终于有了丝感知暖意的能力。
安安静静的等她唱完,不知何时,眼眶里翻涌着热意,隔着电话,也怕被人发现,他捂住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佯装平静的问:“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顾挽最不擅长唱歌,最简单的生日快乐也能唱得五音不全,她难为情地挠了挠头,小声道:“等过十二点啊,想做第一个跟你说生日快乐的人。”
那边默然一瞬,很快,他宠溺地笑了声:“傻子,早点睡吧,你明天说,也还是第一个。”
他随口无心的一句,顾挽听出不少寂寥,才弯起的唇线又缓缓拉直:“言初哥,以后每年你生日,我都要做那个第一个跟你说生日快乐的人。”
这种意气用事的口吻,像是小孩子在撒娇,季言初笑了,也附和着逗她:“好,如果有人比你早,我也假装看不见。”
他这一句,听上去像某种约定。
顾挽莫名揪了揪自己的耳垂,支支吾吾嗯了声:“那你明天来我家吧,哥哥说要给你办个生日会,还叫了文涛哥他们。”
她顿了一秒,像是忍不住提前剧透,压着嗓音说了个秘密:“我前几天就去给你定了个蛋糕,超大,非常漂亮。”
“哇!”季言初真心有些期待,不知不觉又笑道:“也不能太漂亮,回头我舍不得吃怎么办?”
“没关系的,反正以后每年都会有。”顾挽说。
季言初缓缓敛尽嘴角的笑意,不再半真半假的开玩笑,而是很认真的跟她说了句:“顾挽,谢谢你啊。”
顾挽紧了紧电话筒,无意识的点头。
然后趁着即将要挂电话,忽又忍不住,壮着胆子说:“从这一刻起,属于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此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季言初,成年快乐!”
因为她的话,季言初愣怔半秒,随即,又是许久的失神。
他从不乐意把自己的伤口揭开给人看。他擅于伪装,把自己伪装成一个阳光爽朗又温和善良的人。
但其实并不是。
一开始,他不知道季时青为什么不喜欢他,在他还未记事的时候,就已经和温馨分道扬镳。
后来慢慢长大一些,从温馨那些歇斯底里的谩骂中渐渐得知,似乎都是因为他,季时青才选择离开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