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林良善挣不脱了,也早惯着他的脾性,不再抽离,对上他含笑的凤眸,道:“我没同意。”
闵危的笑淡了几分,语气和煦道:“是我近来事忙,忽略了你,若你因此生气,合该是我的错。我要如何赔罪,你才能消了这气?”
“闵危,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林良善气地踹他一脚。
“若这样解气,你便多踹几下。”
到了如今地步,闵危虽事忙,但也放松许多。凡事再难构成威胁,他倒是任林良善发泄怒气。
他这话刚出,林良善也不客气地再踹他一脚,原先干净的深靛蓝色衣袍下摆是脏了。
林良善自然知道闵危的决定难以更改,这些年来,便是很好的证明。现今,是更难了。更何况她也得知了林原升职的事情。
闵危看着垂着脑袋的她,忍不住摸了摸,似安抚。他轻声道:“善善,这是我欠你的,”
他亏欠她许多,也该一件件弥补回来。皇后之位,他前世未予任何人,可也未追封她为后。自始至终,他都是孤家寡人。
可这世,他要她在他身边。深深宫阙,只他一人,太难过了些。
林良善垂眸道:“若我就是不同意呢?”
“善善,你别忘了在金州答应我的事,以后会好好待在我身边,不会再想着离开。”闵危笑了笑,道:“你该不会想反悔?”
他的记忆委实好的很,与她相处的每句话都记得一清二楚。
林良善继续沉默不语。事实上,她与闵危之间的争执,向来都是他赢了。少数时候她胜了,也是他让着她。
现下他好脾气地说话,是因自金州后,他们都是这般相处。林良善也没忘了他发火生怒的时候,跟疯了似地,实在吓人。
闵危挑起她的下巴,专注地望进那双杏眸,轻佻地笑道:“难道这些年你没有一点喜欢我吗?”
林良善不知,可他很能察人心,明显地感觉到她对待他的态度有变。虽然这距离他想要的,还差许多,但已经满足。
她心软,也嘴硬。他可以继续等,总归他有这辈子的时日与她消耗。
只要两人相处地够久,迟早,那些过去也会淡忘。
林良善被这话一激,挥掉他的手,怒道:“你还能要点脸吗?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你!”
“也不如何讨厌了,对吗?”
在她的巴掌要打到他脸上时,闵危把她揽进怀中,紧紧抱住。他的下颚轻抵在她的头顶,语调温柔道:“善善,做我的皇后,好不好?”
他的温柔中,是不容拒绝的强势。
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梁京城发生了许多事。
譬如大雍国灭,叛臣闵危对朝中官员进行大规模的清算,调任斩杀羁押等手段,是让底下的官员不敢再多言,就连那前朝的莫岑竟是被封丞相之职。而那些跟随闵危谋逆的将领也得了封赏赐宅;
譬如早已被旧帝下旨封死的镇北王府是再度开启,三子闵容将镇北王闵戈的遗骸亲迎回梁京下葬;
又譬如那四年多前,死在雨夜大火中的林小姐竟还活着,更令人吃惊的是,新帝将迎娶她为后。朝中官员是备了诸多的礼品,要往林府去,却又被府外看守的重兵拦回。只除了来量身的宫中绣娘。
……
林府外有一个资质端丽的女子苦等,面上泪水不断。
“还要麻烦将军去与林小姐说声,我想要见她,我是她的好友,是有要事商议,麻烦将军了。”她的话颠来倒去,含糊不清。
那在外的重兵首领看她一眼,只道:“这位夫人,我不是什么将军,也不能放你进去。”
“只是麻烦你去传个话,多多麻烦你了。”江寄月从袖中掏出一个布袋子,想要塞到他的手中,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我只是想见她一面,实在麻烦你。”她哽咽道。
重兵首领自然不会接过那些银钱,军中纪律严苛。若是被检举,他准是没命了。
“夫人还是不要为难我。”上头早已传令,是不允闲杂人等进林府的。
江寄月不愿离开,自己的夫君进了大牢,是死是活还犹未可知。为何那些叛军只放了她和女儿?想到此处,她又是落下泪来。
林良善还活着,不管为何还活着。她马上就要嫁与那叛臣闵危为后,依着曾经闵危对她的情意,兴许夫君还有救。
现今,也唯有林良善能对那逆臣说上一二。
可要是再见不着她,夫君怕要在大牢里撑不下去了。
江寄月捂脸哭起来,身侧一个稚嫩小女儿拉着娘亲的衣角,也哭起来,小胖手擦着泪水:“娘,是不是救不了爹爹了,舅舅是不是骗人的?”
“呜呜呜,我要爹爹啊。”
第九十二章
梁京城的十二月,冷地直刺骨。昨夜落了雪,不大,在地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
整条紫金街安静地可怕,唯有听见低声抽泣声。
江寄月昨夜听了堂哥江咏思的话,无奈之下,只能到林府来,想让曾经的好友林良善为平昌侯府说情。但一个多时辰过去,却是连门都未进去。
她不甘心这样离去,身边的婢女翠儿道:“夫人,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这天冷,再待在这里,小姐会生病的。”
江寄月蹲下身看着自己的女儿辛簌,那张嫩弱天真的小脸上糊塌着泪水,小鼻子一抽一抽地。她拿帕子给女儿擦泪和欲流出的鼻涕,哽咽道:“翠儿,你先把小姐带回去。”
还不待婢女说话,小人就拉着自个娘亲的衣袖,拼命摇头:“娘,我要和你在这里,我要救爹爹。”
单纯的话语出口,江寄月眼眶一热,又落了泪。她只好让翠儿带着辛簌在马车上等着,自己还是在外等待。她想趁着林府中的仆从婢女出来,让他们帮忙带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