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遇还在琢磨贺枝刚才的话,冉禁已经换了口吻,柔声问迟遇:
你烧退了没有?怎么往外跑?
已经没事了。迟遇想起监控里的冉禁,声音无法控制地变冷。
冉禁没立即相信她的话,而是认真观察她的脸:脸还红着,应该是没退烧。
她抬起手,问道:我摸摸你额头?
以前迟遇生病的时候,冉禁身为长辈,用手掌探她额头的温度是很正常的事,从未询问过。
可现在,大概是因为她已经跟迟理分手,不再是迟遇的大嫂,也有可能是出于别的原因,她在触碰迟遇之前,开始征求迟遇的意见。
迟遇不想让冉禁碰她,这双手沾着姐姐的血,即便现在看着洁白纤细,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迟遇总是能嗅到一股让她不舒服的血腥味。
不用了。迟遇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我没事了。
冉禁有点儿尴尬地将手往回收:没事就好。
迟遇知道冉禁跟着姐姐在商场打拼这么多年,不是个思路迟钝的普通人,要是厌恶感表现得太过明显,可能会让她加强防备心,不利于后续想要做的事。
不同于面对贺枝的冷若冰霜,冉禁面对迟遇即便被拒绝了一次,依旧会主动找话题:
就算现在烧刚下去,也不好一直在外面奔波。天太冷了,我送你回去吧。
迟遇说:公司不是还有很多事么,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没关系,我开车送你回家,一会儿再回公司。
迟遇在国内倒是没车,回来的这段时间她都是开姐姐的车。
不过冉禁这个大忙人主动要求当她的司机,依旧像长辈一样关心她,宠着她,正好给她制造了单独相处的机会,迟遇打算利用这个机会套冉禁的话。
但是回家这一路上时间不算太充裕。
调整好心态的迟遇挽住冉禁的胳膊,像以前一样娇声道:
冉姐,我真的不烧了,出门的时候苏阿姨做了一大桌子的饭菜,那时候我没胃口,就吃了一点儿,现在有点饿了。冉姐带我吃饭吧?
嗯?你想吃什么?冉禁因为迟遇突然的靠近,声音有些细微的变调,但迟遇没发现。
吃楼上那家中餐,就是以前姐姐和你经常带我吃的那家。这些年我在国外这胃受尽了摧残,就想吃一口正宗的宫保鸡丁。
行,走吧。
迟遇和冉禁一块儿上楼,迟遇全程挽着冉禁,以表两人没有隔阂,尽量让冉禁放松警惕。
迟遇打算利用吃饭的时间来套冉禁的话。
冉禁被迟遇粘着,一直闻到她身上散发的香水味,以及洗发水的清新,腰背挺得笔直,活像位要去升国旗的红旗护卫。
唯一的区别是,她好几次差点顺拐。
第11章
到了楼上的中餐厅,迟遇特意点了很多份需要长时间烹饪的菜,想要和冉禁好好聊聊天,将她留在这儿的时间拉长。
迟遇跟冉禁直言不讳地说一部分自己调查了解到的事,当然,监控视频里至关重要的证据她没提。
如果说姐姐过世得这般突然,而她回国之后什么都没调查,什么也不知道,冉禁肯定会起疑。
可又不能全部都说,不然肯定套不出冉禁的话。
迟遇先从路司勍这个人说起,毕竟路司勍可是为冉禁洗脱嫌疑的最重要的证人,以前却没怎么听她提起认识这么个警察。
路小姐是我七年前就认识的,这些年虽然都在一个城市,不算熟人没有联系方式,所以一直都没怎么接触。后来无意间又重逢,这才交换了微信。
面对迟遇的好奇,冉禁说得很干脆。
这样你认识姐姐之前就认识她了?
嗯。你也知道,我在来到迟家之前,很长的一段时间都在外流浪。冉禁喝了一口柠檬水,那时候不小心惹了点事。
路警官帮你解决的?
算是。
本以为冉禁会对认识路司勍的事避而不谈,没想到她说得还挺坦率。
可仔细想想,她说得爽快,但模糊了很多细节。
迟遇继续问:听说姐姐出事的时候,她送你去的直播现场?
是。冉禁说,那天她爸爸从老家回来,带了点特产,她特意送了点给我。听说我要去直播大厦,她也正好要去那儿调查案子,就一块儿去了。她行车记录仪的录像已经交给警方了,我为什么会坐她的车前因后果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冉禁这么说,就是早听出来迟遇在试探。
迟遇也没回避:冉姐,你知道姐姐的性格,她怎么可能自杀?她上个月还在跟我说正在进行专业的训练,打算在四十岁之前征服珠峰。当年我爸妈过世的时候她才和我现在一样大,放弃自己的前程来照顾我,重振了当初败落的迟氏。她有多大的能量,你和她相恋这么多年肯定是清楚的。她不会自杀。更何况还是没有跟我留下半句话就这么走了我不知道冉姐你是怎么想的,对于我而言,这是天方夜谭。
冉禁点了点头,算是赞同迟遇的话:一开始我也很难相信,在被列为嫌疑人的时候哭笑不得,但如今警方也有结论了,由不得我们不信。
对于她温吞又含糊的态度,迟遇心里有股无名火在蹿。
迟遇耐着性子继续和冉禁周旋,可无论她怎么下套,冉禁就是在陷阱周围打转,不轻易上当。
即便真的下了陷阱,也有种在陷阱里安稳卧好,不会被伤分毫的从容。
迟遇本来就处于被动,知道继续这样下去没法挖出她想要的答案。
所以,冉姐你真的觉得姐姐是自杀的么?迟遇垂下眼眸,灵动的眼睛说红就红,我一直以为我和姐姐无话不谈,一直以为在她心里我非常重要没想到,她没给我留下一个字就这样走了。
冉禁看到她眼睛泛红,声音发紧,一直靠在靠背上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前倾。
根本不需要演戏,迟遇所说多半是真实的感受,切肤之痛。
她抬头,两行眼泪自然而然滚落。
冉禁立即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她。
待她说了声谢谢,将纸接过去之后,沉思了片刻的冉禁才开口道:
即便是再无话不谈的人之间也是会有秘密的。她没给你留话,未必是不想留。
迟遇将纸巾捏在手中,没用,眼泪蒙在眼眶里,坚强的她此时多了一种脆弱之气,呈现在冉禁眼前的质感更加复杂。
迟遇问她:冉姐,姐姐临终前有跟你说什么吗?
冉禁将目光从迟遇的脸庞上移开,看向自己的水杯,有点无奈地笑道:她连你都没有留话,何况是我。你知道,我之前就已经和她分手了。
是姐姐提的分手?
不。出乎迟遇的意料,冉禁说,是我提的。
姐姐一定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迟遇没忘记这餐饭的目的,继续挖掘有可能挖掘到的任何线索。
可惜,思路清晰的冉禁还是没给她机会,用成年人的稳重和面面俱到回应她:感情的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虽然是我提的分手,但也是我和你姐姐共同的决定。
难怪没法将她列为嫌疑人。
迟遇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冉禁的滴水不漏。
以前冉禁还是她大嫂的时候,两人自然是站在同一阵线,迟遇能从她的口中得到所有想听到的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