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迟遇知道,她俩如今是敌人,只不过还没真正图穷匕见。
既然在清醒的情况下攻破不了冉禁坚固的防线,迟遇打算让她喝点酒。
她知道冉禁的酒量很不好,给勃艮第酒杯铺两次底的量,就能让冉禁发懵。
要是喝烈酒或者白酒,估计得直接断片。
四年前,迟遇得到她心仪大学的offer,姐姐特别开心,宴请了许多亲朋好友,在家开派对。
迟遇刚刚成年,姐姐第一次同意她沾酒。
其实先前她就和一群狐朋狗友在私下偷偷尝过,生怕回家的时候会被闻到酒味,总是提心吊胆。
如今能明目张胆地敞开喝,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喝多了难免有点儿脱形,加上同窗好友从此以后各奔东西,分离的不舍更是催着这帮准大人们跃跃欲试地想要体会一醉方休的滋味。
那晚派对才过半,迟理的秘书就匆匆来找她说董事局有个临时会议,她没法不去,给妹妹赔罪之后,让冉禁留下来代替她收拾残局。
迟理离开,她邀请来的商业伙伴也都陆续离去。
只剩下迟遇的同学们,以及对她千依百顺的大嫂。
迟遇更放肆了,拎了一大堆各式各样的酒过来,和齐瞳她们玩真心话大冒险。
她们的玩法是,如果觉得大冒险实在太冒险,不愿意做也可以,用喝酒代替。
但是喝多少是开局之前大家轮流倒的。有人倒了一点点,就怕自己中招,有人则咕咚咕咚狠命灌,坚信坑不到自己。
冉禁本来是在一旁看着迟遇,提醒她别喝太多酒。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硬要拉着冉禁一块儿玩。
冉禁年纪比她们大好几岁,一直以监护人的身份坐在一旁看着,没想到会被邀请,她摇了摇头,谢绝了。
同学还起哄,已经喝得脚下跟踩着地震带似的迟遇握着酒杯上来给冉禁解围:
别闹我大嫂,她真不喜欢你们这些儿童节目。
儿童节目?那也是你发起的啊!
就是,赶紧的,快点把手里的酒喝了。
还没看出来么?迟遇这是想装醉,一个站不稳就不小心把手里的酒给洒了,她就能逃过去了。
迟遇认真地耍赖:我真喝太多,喝不下了。这杯我能只喝一半么?
齐瞳带头起哄:你说行不行!上一轮你怎么灌我的!赶紧喝了,不然姐妹瞧不起你!
迟遇知道赖不掉,也就是随便撒个娇,推不了就算了,她还不算太醉。
没想到冉禁居然接过了她的酒杯,一口喝完。
包括迟遇在内,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向冉禁。
刚才纸醉金迷的欢腾一下子安静了。
冉禁皱着眉将酒硬咽下去,缓了缓,开口依旧是铁面无私的监护人口吻:小遇不能再喝了,不然她姐该生气了。你们接着玩,我替她喝。
在场的都是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一半都还没正儿八经恋爱过,被冉禁这大嫂力震撼得酒都醒了一半。
你姐也太幸福了吧!上哪儿找的这么体贴的女朋友!
我也想要这样的大嫂!
行了,我的玛格丽特不用放柠檬了。
那晚迟遇酒没少喝,晕归晕,但凭借多年私下偷喝酒而练就的酒量,意识还是很清醒。
倒是替她喝了那杯酒的冉禁,很快脸变得通红,跟她说话反应也比平时慢了几分。
迟遇这才知道刚才在这儿豪言壮语的大嫂根本不会喝酒,生怕她继续为自己挡酒,到时候得是她没法向姐姐交待了。后半程迟遇就退出了游戏,只在一旁围观。冉禁为她挡酒的事是迟遇将这个外人彻底当做自家人的过程中,非常关键的一步。
毕竟,要对一个人好不算难,但要真心实意地照顾这个人的亲人,不是装装样子就能做到的。
彼时的温馨在此刻却成为迟遇用来攻破冉禁坚实壁垒的武器,足够讽刺。
迟遇的确很难过,眼里的湿润也就一直没有退潮的迹象,说着太想念姐姐,点了两瓶酒,想让冉禁陪她喝一杯的一系列行为,看上去也就顺理成章。
迟遇要灌醉冉禁,撬开她这张严密的嘴。
这或许是现阶段最直接、高效的可行性计划。
酒上来了,冉禁全程没有太多的表情,没有拒绝也没有赞同。
迟遇让服务员开了酒,独自闷头喝了两杯。
酒精烧进她喉咙,冲入脑中,她反而更清醒,想到了更多劝冉禁喝酒的借口。
出乎意料的是,迟遇还没怎么开始劝,只是用通红的眼睛看着冉禁,说想姐姐,让冉禁陪陪她。
仅此而已,冉禁就像是无法抗拒似的,犹豫了很短的时间,就将手边的酒一饮而尽。
第12章
轻薄的酒杯触碰在一块儿发出轻盈的脆响。
迟遇将手里的酒喝完,暗睨冉禁。
冉禁从脖子红到了额头,耳朵更是鲜红欲滴,一贯防备森严的双眼此时已经被酒精浸得迷离,蒙上了一层水光,反应有点迟缓地看着酒杯中浓稠的酒液。
迟遇说:冉姐,你怎么没喝。
抱歉,我酒量不太好。
冉禁看上去已经有八分醉了,从她硬撑着一字一顿不想暴露破绽的语调,更能看出此时的状态已经超越了微醺,接近醉酒。
那算了,只能我自己喝了。迟遇随口说道。
冉禁纤细的手指捏着酒杯的高脚,轻轻晃动了一番。
没等挂壁的红酒重新往下回流,她就抬起了酒杯,轻轻抿了一小口。
迟遇有点意外。
我喝慢点,行吗?冉禁温吞地征求迟遇的意见。
看冉禁努力睁开眼睛,强打精神的模样,迟遇将酒杯从冉禁的手里移开。
别喝了,你已经醉了。
迟遇只想让她喝多一些,头脑发晕放松警惕。
可不想她喝到不省人事,那可真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看冉禁微垂脑袋的样子,迟遇有些分不清,她是依旧对自己百依百顺,还是将计就计,想用另一种极端的方法顺利逃过这场不可避免的暗涌。
冉姐?迟遇握住冉禁的手说,你还好吗?
冉禁抬起眸,眼睛里一片雪亮,看了迟遇一会儿,声音有些飘,但很克制:我没事。
咱们回去吧,我叫陈管家来开车。
迟遇的手机放在右边口袋,她的右手正握着冉禁,就要松开时,冉禁好像才发现自己正被握着,被烫了一下似的,立即将手抽了回来。
迟遇觉得她有点奇怪,笑道:我有毒啊?这么怕我。
冉禁被她说得局促,双手交叠在胸前的桌面上,坐得笔直,活像认真听讲的三好学生。
袖扣规整地将袖口严严实实地扣在一起,雪白的手背因为酒精的原因也有点儿泛桃红。
迟遇和陈管家打电话的过程中暗暗观察她。
冉禁好像清醒了一些,微微蹙起眉,有点儿生气。陈管家很快来了。
迟遇将外套抱在怀里,跟冉禁说一块儿去停车场。
她站起来走了两步,发现冉禁没跟上来,回头一看,冉禁还在桌边,有些艰难地撑起身子,缓慢地往外挪一步,高跟鞋的鞋尖轻轻地摩擦在地板上,就像是蒙眼走钢索一般小心。
她是真的醉了,不是在生气,只是硬撑,不想露出破绽罢了。
迟遇走回来,一手抱着外套,一手挽着她的胳膊,将她拖起来。
一点儿都不想碰这个女人,但现下是个让她说真话的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