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松暗自壮了壮胆子,道:“我怕中宫嫡子有碍。”他说了这句,便抬眼去看卫明晅神色,见他老神在在的并无异样,便接着道:“黄将军在京中,兵部尚书听他号令,京中官兵是少,但京师之外就有奉安军在,若是忠勇公谋逆矫诏,挟天子以令诸侯,还要什么兵符,只怕九门提督第一个便要反了。”
这番话是诛心之言,还没有人敢在恒光帝面前无凭无据的说他老丈人要造他的反。
卫明晅拧紧了眉头不语,手上的数枚棋子滚到了棋盘上,啪啦声响,极是刺耳。
贺兰松心底惧了,溜下床榻跪正了,“臣失言,皇上恕罪。”
卫明晅抬眼才见贺兰松跪到了地上去,忙起身扶起他,“不怪你,坐好了,朕在想旁的事呢。”
贺兰松愧疚,暗道自己果然是小人之心。
卫明晅瞧他神色,便知他所思所想,不由在他额上敲了一记,“别瞎想。这些事情,朕自然是要防着的。”
“啊?”
卫明晅笑道:“先莫说令尊大人,你且细想想,忠勇公若真有异心,他日百年之后,更把皇位传给谁,若给他的宝贝外孙,这天下不还是姓卫?”
贺兰松心底略宽,随即便道:“皇上说笑了,他自然是要传给那黄岩许,啊,你!”
卫明晅笑着点头:“正是,忠勇公多年征战,膝下只一个儿子,正安稳的押在行宫里呢。”
贺兰松双手一拍,道:“可真是奸滑的老狐狸,佩服。”
“呵,朕哪里老了。”卫明晅扣扣桌案,“等着,朕有话要问宋婴。”也不待贺兰松答应,便扬声喊人进来。
贺兰松忙起身便往屏风后去躲,被卫明晅拉住了,道:“跑什么,坐稳了,朕不怕闲话。”
贺兰松不是扭捏之人,也懒得再往里去,不过宋婴面前他不敢坐,扶着炕沿先站稳了。
卫明晅也不勉强他,不一时宋婴便来觐见,身后尚跟着从京师赶来的前锋营副统领夏语春,两人先向卫明晅见了礼。
卫明晅没有废话,指了指凳几,道:“坐。”
宋婴两人并未推辞,挨着凳沿坐了,贺兰松这才敢在炕上坐下,只站了这么一会儿,头上已然沁出汗来。
卫明晅开门见山道:“宋婴,审的结果如何?”
宋婴心下暗自奇怪,这件事适才卫明晅已仔细问过了,如何又要再问一遍,但他久在御前当差,见惯了各种场面,既然恒光帝见问,仍旧恭谨答道:“回皇上,因无证人,故审起来颇费周章。但经由太医院判定,貘兽事先被人灌了猛剂麻沸散,才会失了痛觉暴起伤人,定是有人暗中作怪。”
卫明晅道:“朕听闻华佗创麻沸散,但后世失传,能让这般庞大猛兽中毒,且能行动无碍,此人端的好手段。”
宋婴回道:“正是,太医院的医官院判为自证清白,已然送审,但并未查到可疑人物。”
卫明晅摇首,“既然洗脱了嫌疑,便送回家去,好生安抚,夏语春,传令给忠勇公,将御马监的兽医送到大理寺去审。”
夏语春身量极长,坐在那里也比别人高出半截,他嗓音亦高,怕惊了圣驾,因此压着嗓子道:“是,臣领旨。”
宋婴恍然,双手击掌,道:“对,御马监的马医最有嫌疑,臣如何未料到。”
卫明晅面上却无喜色,“此外,去查药堂,这么多的药材,总能查到些端倪。宋婴,可否熟知奉安军首领倪大义?”
宋婴略微思索方道:“臣久不在军中,只知倪将军为人耿直,得罪了不少同僚,和外人少有往来。”
卫明晅沉声道:“三军犒赏时,朕见过倪大义,宋卿觉得此人可有谋逆之相?”
宋婴一惊,谋逆?这样的话他可不敢接,只好道:“臣,不懂相面之术。”
卫明晅对着宋婴道:“留在凉西行宫的人有多少?”
宋婴又是一愕,随即道:“御前侍卫有一百二十人。”
卫明晅已然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算上骁骑营、神机营和随扈的军士。”
宋婴跟着起身,估算了下人数,道:“有五千人。”
卫明晅问道:“奉安军有多少人?”
宋婴干咽了口唾沫,他约莫懂了卫明晅的意思,却仍觉得不可思议,“回皇上,按制,三万人。”
京城四方皆有驻军拱卫,按制三万,但若奉安军果真有叛逆之心,私下里就不知屯有多少驻兵了。
卫明晅回身,拿了案上的凉茶饮了半盏,贺兰松默默起身,房中一时静默,气氛凝重,他心中忐忑,却不敢多言。
忽听嘭的一声,外间似有人摔倒,接着有人高声喊道:“皇上,宋大人,急报。”
卫明晅一声冷笑,在塌上坐了,扬声道:“进来。”
只见一人着御前侍卫服进来,半边身上混着泥土和暗血,他往地上一跪,急道:“皇上,西南方有人来攻。”
宋婴几人倒抽了口冷气,卫明晅此时反而镇静的很,道:“起来回话,可有伤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