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初月心中有数了。
自己在事发之前便听到了女魔侍与媚倾城的对话,知道这是魔主设的局,目的是要让长生子把魔胎带回仙域,所以从一开始就对‘胎儿’这种东西有了浓浓的戒心。
可是长生子并不知道。
如果他和永乐公主真有首尾的话……
在她沉吟时,崔败已带着她踏月而下,落在正殿门前。
殿中满是血腥味。
鱼初月从前见过村中妇人生产,屋里屋外便是这样的味道。
崔败长袖一挥,忙碌的婆子妇人纷纷晕了过去。
‘这是长生子和永乐公主的约会,不宜多出一个外人。’鱼初月眼珠转了转,施展逆光诀隐去身形,跟在崔败身后进入殿中。
走进内殿,只见锦榻中卧着一个面容惨白的女子,满脸是汗,秀发凌乱地贴在额头和脸颊上,她虚弱地喘着气,昔日的金枝玉叶眼下已然油尽灯枯。
她抬起眼睛,看到幻成长生子模样的崔败,脸色露出欣喜之色,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口中急唤:“仙人……”
在她的右手边,一个刚出生的婴孩包在襁褓中,正在扯着嗓子嚎哭。
鱼初月定睛一望,额角不禁重重抽了两下。
只见这婴儿生了一对白色的眉毛,头顶少少几缕胎毛亦是纯白。
简直就是明晃晃的证据,指证长生子与这名凡界公主有男女私情!
崔败走到锦榻前,一语不发,居高临下冷睨着卧榻上的公主。
“仙、仙人……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永乐公主软软地伸出手,可惜崔败并没有靠近的意思,她那只手尴尬地举了一会儿,悻悻缩回,抚了抚婴孩的白眉。
被母亲抚触,婴儿像是知事一般停下了嚎哭,小小的手足轻轻地挥舞,无辜、单纯、稚嫩、可爱。
“这是怎么回事?”崔败冷冰冰地问。
永乐公主一动,鱼初月就闻到了更浓重的血腥味。
她望了望锦榻,便见永乐公主身体下面的被褥已被鲜血层层浸透,随着她轻微的动作,又一层新鲜绵密的血迹洇了上去。
这个正在大出血的产妇羞涩地笑着,低低说道:“自从被你救下性命,便朝思暮想,难以忘怀。后来……后来,我突然以处子之身,怀上了身孕。父皇震怒,我好不容易才保下了它……我就知道他一定是你的骨肉,如今我把他生下来了,你看看他,多像你啊!”
鱼初月不禁轻轻舒了一口气。
原来不是长生子的私生子,而是遇上仙人跳了。
永乐公主巴巴地抬起了眼睛:“你不会抛弃我们母子的,对不对?”
虚弱至极的面庞上,一双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着爱意与野心。
即便贵为公主,依然想做那升天的鸡犬。
鱼初月不禁暗暗思忖,若在这里的人是长生子,他该作何感想?像他那样的老好人,必定开始心虚为难了。
“对不对?仙人,对不对?”永乐公主大口喘着气,眼睛里闪烁着油尽灯枯时迸发出来的渴求,“您会带我们走,对不对?”
她艰难地把身体探出锦榻,伸长了手,想拉崔败的衣袖。
崔败眼神冷漠,缓缓将手负到身后,平静地开口:“不。”
永乐公主惊愕地睁大了眼睛,苍白的唇颤抖不止:“为什么?!这是你的孩子啊!”
“是吗?”崔败唇角微勾,“我可没有什么孩子。”
永乐公主难以置信地盯着他,见他眸中只有一片冷漠,不禁慌了神:“你、你不能这样,不能抛下我,不可以,不可以,他真是你的孩子,真的,他体内有你的元血气息不信你一试便知!”
“唔,”崔败眯了下眼睛,“元血气息?”
语声带笑,却是冷得叫人血液凝冰。
永乐公主惨白的脸色更白了三分,大滴大滴的冷汗自额头滑落,身体已不自觉地战栗起来。
当初她受人蛊惑,想要母凭子贵搭上仙家时,便已知道会有风险,却没想到真到了这一刻,对方带来的压迫力,却是比父皇更加恐怖百倍!
事已至此,无法回头了。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把孩子塞给他才行!其余的,可以徐徐图之。
“你不要我没关系,我没关系的,”她摇着头,眸光孤注一掷,“你把孩子带走就行了,他真的是你的孩子,留在这里,父皇一定会杀了他!我知道你有道侣,你为难,没有关系,我不会缠着你的,你不要我没关系,但孩子是无辜的,他与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你看看他,看看他啊,他多像你……”
只可惜她方才已说漏了嘴。
元血气息。
在崔败这样的人面前,露出蛛丝马迹,便会被他顺藤摸瓜。
他扯起唇角,笑容温和,眸中却只有一片冷漠:“从最初的‘邪祟’开始,便是算计。”
一语道破!
永乐公主想要强作镇定,身体却本能地颤栗起来,怎样抱臂都止不住筛糠一般的颤抖。
她知道,她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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