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星的碎石子还在从山坡上不断的滚下,对面已经有人立起身来。
宁非轻轻的,慢慢的退了一步,两步,忽然一个转身掷下水囊,拔腿朝另一边的斜坡狂奔,身后立即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喝,夹杂着纷乱的脚步声。
已经顾不上思考,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跑。
忽然听到烈烈马嘶,伴着哗哗的涉水声,蹄声越来越近,宁非一咬牙,停下了脚步,回身抽刀。
拼了!
谁知追上来的骑兵见他停下拔刀,竟也跟着勒马停住,宁非一愣间,只听领头的一员军将高呼道,“宁将军,莫要误会,我们没有恶意!”
见宁非仍警惕用刀指住他,他令其余军士后退数丈,自己也从马背上下来,躬身行礼道,“宁将军,吾等乃护国将军帐下骠骑,封丞相之令沿路搜寻……”,宁非顿时冷笑道,“若你以为打着恩师的旗号我便会信以为真……”
“将军误会了!”那军将急急解释道,“太后祸乱后宫、蒙蔽天下之事已被老丞相当朝揭穿,现在帝都军务已在老将军掌控之中,而丞相令我等四处搜寻,是要请殿下回帝都主持大局的!”
宁非将信将疑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仍是不肯放松,略略思考了一回,大声问道,“无凭无据,叫我如何信你!”
那军将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抽出一柬信封,上前几步,将信件平放在地,随后牵起马匹,远远的退开,宁非方才慢慢上前将信拾起,又退开几步,这才展开信笺,细细验看。
半晌,宁非犹豫的将信笺折起,“的确是恩师亲笔——但,殿下并未与我同路……”,军将笑道,“将军放心,另有其他方向的队伍与我们同时出发,他们若是顺利,应已找到镇南王殿下了——毕竟,在道上跑马与在林间跑马不一样呢!”
宁非这才点了点头,当下抱拳道,“辛苦了,但,还请回禀老丞相,宁非须得按与殿下的约定继续前进——请回吧!”
那军将想了一想,点头道,“也好,只是辛苦将军了”,说罢转身吩咐后方军士让出一半马匹留给宁非,又对他行了一礼,这才逶迤离去。
宁非目送他们涉过小溪,消失在对岸的林间方才放下心来,山风一吹,才惊觉已是一身冷汗,不禁缩了缩脖子,看看河滩边或喝水或休息的军马,再低头看看手里的文书,仍是不太确定,又打开看了几遍,方才折起,贴身藏好,嘴里低喃道,“青天白日的,该不是见鬼了吧——竟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麓城援军的强烈攻势使得羽林军不得不收回即将转上山坡的部分兵力,全力抗击,震天的呐喊声与惨烈的厮杀也将圣帝吸引出军帐,坐在置于安全之处的大椅上,眯着眼盯着刀光血影的战团。
也许,那么多年来,自己就在等着这一天,圣帝模糊的想。
那一回,父皇将番邦进贡的马儿分赐下来,本说好是让皇子们自己挑选的,众目睽睽之下,父王竟先将其中最神气的一匹指给了夏静石。
可,那也是他看上的。
再后来,大家本是一起读书的,父王派宫人前来将夏静石单独唤走,他好奇的跟出书院,却被夫子追出来揪了回去。他还记得,夫子摇头晃脑的说,听说,锦绣最博学的三位先生被陛下重金礼聘入朝,要给将来继承大统的皇子单独授课。
可,母后说过,没了江山,便会任人鱼肉。
他不愿被埋没,更不愿跪在夏静石的脚下,直到有一天,母后告诉他,夏静石不再是他登上王位的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