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传闻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汤寅只在登基大典时远远地看过萧恕一次,却未曾敢直视天颜。
但萧恕性子喜怒无常,嗜血嗜杀,曾在军中有「冷面阎罗」这一说倒是真的。
汤寅还记得登基大典那日,他当众杖杀了三位不合他心意的老臣。
而自己区区一个六品小官,哪里会被这个阎王放在眼里,只怕话都没说几句便会人头落地了!
微臣汤寅,参见陛下。
汤寅跪下行礼,迟迟未等到那句平身,于是越想越怕,身子也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
男人抬脚缓缓走上前,冷寒之气逐渐朝着汤寅逼近,直到那墨黑色的衣袍在他的发冠前晃动时,男人才停下了脚步。
萧恕微微收颚,目光好似恩赏般地在汤寅身上游走了一遍又一遍,迟迟不肯收回。
他初登基地位不稳,吏部侍郎又上奏称汤寅和吏部尚书来为过密且有私。
萧恕向来记仇,他今日便是故意不放汤寅出京,想要借此吓唬他一下来警告某些人的。但如今见了人,他心里竟萌生出了点别的东西来。
抬起头来。
男人的声音很冷,夹杂着一丝磁铁般碰撞的轻咛,显得有点格外好听。
汤寅这才敢起身抬头,不经意间对上萧恕那双深幽如霜,灼之发烫的星眸时,险些听了呼吸。
他从未见过这般俊俏的男人,即有如星如月,非仙似魔的容颜,又有铁血峥嵘,睥睨天下的气质。只叫人看去一眼,便终生难忘。
汤寅在打量萧恕的同时,萧恕也在打量着他。
萧恕的目光比较实在,在他看来,眼前的这位汤大人五官清俊,美而不妖,从长相上来说只能算是中品。
但从骨相来看,他姿态宜雅,要比正常男子偏瘦、较为柔软些。
最重要的是,他一身白肉,细腰丰臀,还不似女子那般娇弱易折令他无端生厌,真是极为难得。
爱卿今日为何不穿朝服前来见驾?
萧恕开口便带有几分找茬的意味,让汤寅猝不及防。
而此时在一旁候着的太监总管九安,听到萧恕对汤寅的称呼后脸色稍变。
自登基以来,这位喜怒无常,极难揣摩心思的陛下,可是头一遭这样亲切地唤臣子。
最要紧的,这人还是个刚刚被贬的六品小官儿。陛下原本不打算见这位汤大人,只是听说他一直在等,一起兴起想来吓吓他玩儿罢了。
汤寅稳下心神,如实答道:回陛下的话,臣今日要启程离京赴任的,羽皇卫突然前来奉陛下旨意传唤,臣未来得及更换衣衫,请陛下恕罪。
萧恕听了这样的回答浓眉蹙紧,语气似是很不悦:听爱卿的意思,你不守规矩倒是朕的不是了!
汤寅大惊失色:微臣不敢。
既然皇帝要故意找个由头杀他,那今日这一劫他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了。
汤寅内心苦笑,任他有三寸不烂之舌,落入这位喜怒无常的暴君手中,恐连个喊冤分辨的机会都没有!
而萧恕似乎并没有大开杀戒的打算,俯腰而下,用略带薄茧的手指顺势勾住了汤寅的下巴,逼迫他抬头与之对视,嗤笑一声道:不敢?吏部侍郎沈珲接连三次上奏弹劾你结交逆党,不思进取。不光如此,听说你对朕原来的身份也颇有微词?!
这话前半句倒是真,可后半句却是假的,九安心中再清楚不过,那双妖娆机敏的丹凤眼里快速闪过一抹困惑,皇帝这样试探这位汤大人,究竟寓意何为?
汤寅受了接二连三的惊吓,心如死灰的同时也愤怒备至,若不是小人构陷,他何至于有这场无妄之灾。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微臣万万没有胆子议论陛下的身份,微臣只是个五品小官,对陛下的身份也并不敢好奇,请陛下明察。
汤寅壮着胆子迎上萧恕冷凝的目光,那冰凉的指尖在他光滑白净的下颚边轻擦着。他喉结不由自主地开始频繁滚动起来,舌尖也随之发麻。
就在他快要招架不住时,萧恕终于肯高抬贵手,放过了他。
汤寅深呼口气,跪直身子,尽量让自己的仪态看起来更从容些。他神色自若,显然已经赴死如归。
正当他以为自己即将要脑袋搬家时,萧恕突然说了句:爱卿平身吧。
汤寅腿都有些跪麻了,吃力地站起来谢恩时,那宛若神祗般冰凉的声音,再次惊过他的耳畔:爱卿,你娶妻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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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又被贬了
啊?汤寅险些没反应过来,神情难免紧张,颤声道:微、微臣未曾娶妻。
萧恕浓眉微挑,似是又高兴了。他将灼灼目光移到汤寅薄粉未干的唇瓣上,神情晦暗不明。
他自小不受宠被放逐在外,行军打仗见惯了沙场血腥,是从来不会讲礼数规矩这种东西的,但眼下他初登大宝,为了避免吓坏眼前的这只猎物,还是暂且克制住了心中的那抹蠢蠢欲动。
汤寅自然是看不懂这些的,他只是单纯的察觉到自己距离萧恕不过几步之遥的距离,对于君王和臣子来说,按规矩定是过近了。
于是他便很自觉地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后,那股冷寒之气顿时消散许多,他也能自在从容地思索着如何对付眼前的这位皇帝,好尽快脱身离京。
但不成想他这一举动,再次触怒了萧恕。
爱卿离朕这么远干什么,是怕朕了吗?嗯?!
萧恕半眯起眼,周身散发出危险的嗜杀之气,步伐缓缓朝着汤寅逼近。
汤寅没成想这样也会惹怒他,心里欲哭无泪,惊出一身冷汗道:微臣只是怕、怕离陛下太近不合规矩而已。
萧恕勾唇冷笑,表情却不以为然:爱卿,你今日已然做了许多不合规矩之事了。你是要去泸州赴任通判一职,朕可否是记错了?
汤寅赶忙答:陛下没有记错。
萧恕持高左臂端正在胸前,动作不轻不缓地抚着手上的那枚羊玉扳指,思索片刻吩咐道:朕觉得做通判还是抬举你了,如此不识趣,还是到泸州的平镇里去做个知县,与你来说也是个磨练的机会,传旨吧!
话落,他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孤傲决绝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汤寅的眼前。
汤寅难以置信,心中既难过又庆幸。难过的是他又被贬了,庆幸的是他还有条命在,被准许出宫了。
大人,您可算是回来了!
回到府门前,汤寅脚一软险些张倒在地。乌寒手疾眼快的搀扶住他,急切关怀道:大人,您没事吧,皇上有没有为难您?
汤寅如蒙大赦那般吐了口气,哭笑不得:没事,只是我又被贬了。
乌寒差点惊掉下巴:啊?您又被贬了?!
这还叫没事,他家大人心也太大了点吧!
汤寅拂袖而起,顺手抹掉额头上的虚汗,大喘了口气后吩咐道:天色已晚怕是出不了城了,明早出发,我们要去泸州平镇了。
是,我这便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