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借着窗外的月光走回到那张榻旁,才坐下,又觉得屋子里实在太黑,点了一根蜡烛。
直到昏黄微弱的烛光填满空旷的屋子,她心里这才安心一些,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见帘幔后的“假道学”总也不出来,走到那面摆放了球杖的架子旁,自上头拿了一根球杖,又取了旁边的鞠球搁,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玩。
玩着玩着,竟然还觉得挺有意思。
就是不知为何,那只鞠球总也不听她的话,试了十几次,每次那颗小小的鞠球要么就是擦着洞口而过,要么就是偏离甚远,怎么也进不了洞。
怪道长安的人都喜欢击鞠,十几个人追着一粒小小的鞠球跑。
她这样试了十几次,心里也不甘起来,总觉得若是今晚不将鞠球打进洞里,恐怕晚上连觉都睡不着了。
正玩得不亦乐乎,突然听到有人道:“你握球杖的姿势不对。”不等她回头,身后裹着皂荚香气的男人已经从她身后握住她的手,轻轻一拨弄,那颗过家门几十次而徘徊不入的鞠球就这样入了洞。
桃夭吓得立刻丢了手中的球杖,红着脸颊局促不安地低头站在一旁。
他竟然洗澡了!
他这个时候洗澡做什么!
乌发微湿,轻衣薄杉的男人看着盈盈烛火里明艳不可方物的少女,轻咳一声,“你饿不饿?孤叫人送些吃的来。”
桃夭迅速觑他一眼,随即低下头去,“臣女现在只想回家。”
他道:“城门关了,回不了家。”不等她说话,他已经吩咐人送吃食进来。
在等吃食的过程里,他又在屋子里点了两根蜡烛。
屋子里的光线虽没亮到哪里去,可也比之前好些。
许是有了光线,她心里的不安似乎又减轻一些。
他踞坐到矮几旁,道:“过来帮孤做些事情。”
桃夭远远站着不过去,“殿下吩咐就行。”
他头也未抬,“许小姐离得太远,孤这样说话觉得累。”
桃夭只得走过去,“要做什么?”
“帮忙调些朱砂。”他已经从一旁排列整齐的奏疏拿了最上头的一本翻阅起来。
桃夭踞坐在一旁一边帮忙调制朱砂,一边忍不住偷偷拿眼角觑着低眉敛目的男人。
正在批阅奏疏的男人气质沉稳,不怒自威,同方才欺负她的时候完全就是两个样子。
他执笔的手生得极漂亮,指骨修长洁白,且写得一首好字。
有些奏疏明明写了满满一大页,他也只是批了两个字:已阅。
有些奏疏写的极短,他却看了许久,然后在后面写了一长串的字。
有些他看了许久,轻按着眉心,好似很烦恼。
想来做太子也并不见得有多快活,这样晚了竟然还有一大堆事情做。
如此一想,他似乎也没那么讨厌。
也许她哥哥说得对,太子殿下是一个极好的君主。
若是不欺负她就好了。
许是她看得太入神,端坐着一旁的男人突然道:“想看就光明正大地看,孤不会骂你。”
“没想看!”
被抓了现行的桃夭赶紧收回视线,低下头去,盘算着都这会儿了,她阿耶见到她不在家以后,会不会出来找她。
他这时搁下手中已经批阅好的奏疏,斜她一眼,幽幽道:“孤也很想看许小姐,但是孤现在不得空。”
桃夭的手一顿,许是用力过猛,一滴朱砂汁液甩了出去,好巧不巧甩到他没有被黄金面具覆盖的下颌。
桃夭连忙请罪。
他搁下手中朱笔,盯着她,“擦干净。”
桃夭伸手去擦,却因为手心里沾了不少的朱砂,非但没有擦干净,反而糊得他那截下巴到处都是。
胭脂一样的朱砂映着他洁白似玉的冷硬下颌,俊雅如玉的郎君竟然多了几分艳丽。
桃夭不敢说自己越擦越脏,微微弯下粉白的颈,说谎,“已经擦干净了。”
他盯着她看了片刻,嘴角微微上扬,“方才,许小姐睡着时在梦里叫一个男人的名字,好像叫三郎。”
梦……
桃夭脸倏地红了。
她方才不小心睡着后,竟然梦见先生亲她了。
她觉得自己这样很不好,就算是做梦,也应该梦到沈二哥哥才是,怎么就梦到先生了呢。
许是沈二哥哥没有亲过她的缘故,所以她才梦到先生。
他又道:“许小姐做了什么梦,脸颊这样红?”
桃夭的脸颊红得更厉害,支吾了半天没有作声。
他道:“孤同许小姐打个赌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