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花开满枝,朵朵白花纯白如雪,恍如小小的仙鹤栖息枝头,花瓣草叶在秋风中微微颤颤地摇曳不已,却是迎风傲然绽放!
端木绯不由想到封炎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眸色微深,那朵朵白花映在她乌黑的瞳孔中摇摆着,小巧精致的花瓣如同白鹤的羽翼扑扇……子母草也叫仙鹤草。
无论皇帝再如何忌惮安平和封炎,封炎的羽翼还是在皇帝不知道的时候渐渐丰满起来了,谁也不知日后会如何……
“姑娘。”
这时,绿萝的声音随着一阵打帘声响起,手里拎着一个两层的红漆木食盒。
端木绯收回了视线站起身来,抚了抚自己的衣裙上的褶皱,又理了理鬓发,带着绿萝一起往外走去。
她要去畅月宫给安平请安。
畅月宫就在猎宫正殿的东南方,距离瑶华宫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当端木绯抵达畅月宫时,院子里还乱着,宫人奴婢们忙忙碌碌,有的正在为安平整理安顿,有的则在收拾行装。
安平来了,也代表着封炎要走了。
“端木四姑娘。”子月立刻就迎了上来,亲热地将端木绯迎了进去。
宴息间里点着淡淡的熏香,如同那夏荷吐着幽幽的清香,清雅馥郁,弥漫屋内,异香扑鼻而来。
安平正坐在一张红木万字不断头的罗汉床上,身上穿了一件海棠红宝瓶牡丹刻丝褙子,头上挽着一个简单的纂儿,发间一支赤金填羊脂玉发钗,耳着白玉滴珠耳环,即便打扮清雅,仍然明艳不可方物。
她一路从京城赶来,旅途劳顿,形容间难掩风尘仆仆,却还是面色红润,精神奕奕。
封炎也在屋子里,正坐在下首的圈椅上,母子俩的嘴角都带着淡淡的笑意,看来都心情不错。
当门帘翻起的那一瞬,封炎的目光便黏在了端木绯身上,嘴角翘起,那双乌黑的凤眸闪过如流星般的璀璨光辉,心里雀跃不已:蓁蓁来给他送行了!
“长公主殿下,封公子。”端木绯走到近前,端端正正地给安平福了一礼,笑得亲热,“这是我今天才刚做的一些点心……”
她想说这些点心是她特意拿来孝敬安平的,然而话还没说完,就听封炎唤了一声:“落风……”
他身后的小厮落风立刻领会了自家公子的意思,上前从绿萝手里接过了那个食盒。
屋子里静了半响。
“……”安平有些无语地看着儿子,眼角抽了一下。
她如何看不出端木绯这些点心分明就是特意给自己做的,阿炎竟然就这么厚脸皮地截胡了!
封炎从容自若地捧起了一旁的粉彩茶盅,原本心里的那一丝依依不舍因为这盒意外得来的点心瞬间散去了。
来日方长!他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
端木绯一对上封炎,哪里敢说真话,只能甜甜地笑着。反正无论这点心是谁吃,她的心意总归是送到了。
封炎陪着二人说了一会儿话后,就有嬷嬷来报说,已经收拾了好公子的行装,皇帝特意派了禁军过来护送封炎回京。
语外之音当然是催促封炎该走了。
封炎扯了扯嘴角,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当安平想说几句安抚他时,他已经爽快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袍后,对着安平道:“母亲,我先走了。”
安平微微一笑,挥了挥手示意他去吧。
封炎走了,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安平和端木绯,端木绯担心安平失落,就凑趣打诨地说着自她抵达猎宫后的种种见闻,说得是绘声绘色,不时逗得安平莞尔一笑。
屋子里一片语笑喧阗声……直到丫鬟来禀说,驸马爷带着公子姑娘来给安平请安。
空气骤然一冷。
“安平!”
没等安平出声,封预之的声音已经在门帘的另一边响起,紧接着,门帘一掀,封预之颀长的身形健步如飞地走了进来,他身后两个模样有四五相似的少年少女鱼贯而入。
着一袭靛青色锦袍的少年约莫十四岁上下,剑眉星目,挺鼻薄唇,步伐矫健,无论容貌还是气质,都与驸马封预之十分相似。
少年名叫封元质,是封预之的庶长子,而他身旁的粉衣少女正是封从嫣。
“见过母亲。”
封元质和封从嫣一起对着安平行了礼,形容中透着些许局促。
他俩已经好些年没见过安平了,公主府一向拒他们兄妹于门外,安平这些年也从不去封府,两府形同陌路,泾渭分明。
安平漫不经心地抚了抚衣袖,慵懒地说道:“卑贱之礼以君臣为重。”
古语有云:人伦之大以父子为先,卑贱之礼以君臣为重。
安平不提人伦,只说“卑贱”与“君臣”就是让他们直接行君臣之礼。
封元质和封从嫣身子一僵,二人齐刷刷地看向了封预之,想看看封预之的意思。
封预之也是面色微僵,脱口道:“安平,你……”
话到嘴边,却又发现无话可说,这十几年来,他与安平不知道多少次因为这个话题起了龃龉,他认了错,也求了情,可是安平心如铁石。
想着,封预之的眼神一时又有些复杂,暗潮汹涌。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些许,改口道:“安平,阿炎可是回京了?”
安平淡淡地瞥了封预之一眼,没有说话。
封预之接着道:“安平,有道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还是劝劝阿炎啊,他这段时间实在是……”风头太过。
以封炎的身份,本来就该收敛锋芒,行事低调些,才能让皇帝安心。
可是自秋猎以来,封炎先是在夜猎中得了魁首,后来又在奔射中赢了北燕二王子,实在是太过招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