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出口后,端木宪多少也有那么点底气不足,生怕岑隐因为自己的拒绝而恼羞成怒。
他咽了咽口水,语调生硬地说道:“我这大孙女年纪还小,不用那么快谈婚事。我还想多留她在家里几年。”
“她年纪小,这些年又被我惯坏了,一向任性得很……”
端木宪睁眼说瞎话,仿佛端木纭今年不是十九岁,而是九岁的黄毛丫头似的。
“……”端木纭一言难尽地看着端木宪。祖父真敢说自己年纪小!
想归想,端木纭也没去拆端木宪的台。
岑隐也看着端木宪,神情淡然,由着他胡扯。
明明岑隐什么也没说,但是端木宪却被他看得越来越心虚。
他胡乱地说了一通,到后来,其实他自己也快不记得到底说了些什么。
多说多错。端木宪心中暗道,决定还是送客得好,然而,话才到嘴边,却被岑隐截断了话尾:“端木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岑隐用的是询问的口吻,这句话要是从旁人嘴里说出来,端木宪直接就拒了。
可是,眼前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岑隐啊!
对于端木宪来说,拒绝岑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知死活;可答应下来,就意味着和岑隐单独相处,那简直就是一种煎熬。
不待端木宪琢磨出一个委婉的说法,岑隐已经反客为主,微微一笑,伸手做请状,“请。”
岑隐含笑看着端木宪,手里还拿着那张大红庚帖。
红如血。
端木宪没胆子说不,只能迈着沉重的脚步跟着岑隐往厅外去了。
端木绯好奇极了,心里像是有猫儿在挠似的。
她仰首望着岑隐和端木宪出了正厅,两人在厅外的一棵槐树下停了下来。缕缕阳光透过阳光透过那浓密的枝叶在两人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从现在的距离,端木绯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端木绯拉了拉端木纭的袖子,眨巴着大眼睛怂恿道:“姐姐,我们去……”
她用下巴指了指岑隐和端木宪的方向,怂恿端木纭过去偷听。
端木绯才刚起身,就觉得袖口一紧,端木纭伸出两根纤长的玉指把端木绯给拉住了,意思是不许偷听。
端木绯心痒痒,更好奇了,漆黑如墨玉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端木纭。
“……”端木纭抬手揉了揉妹妹柔软的发顶,意思是,乖。
紧接着,端木纭又从旁边的点心碟子上拿了一块马蹄糕,往端木绯的嘴里一塞。
清甜爽口的马蹄糕吸引了端木绯的注意力,端木绯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端木纭从果盘里拈起一只枇杷,一边剥皮,一边往厅外的端木宪与岑隐那边望。
庭院里微风阵阵,枝叶摇摆,那些斑驳的光影在两人身上跳跃着。
岑隐背对着厅堂,端木纭不仅听不到他在说什么,甚至也看不到他的脸,可即便如此,她也觉得很安心。
只要他在那里,她就觉得很安心。
端木纭勾了勾唇,见端木绯咽下了最后一口马蹄糕,眼明手快地把手里刚剥好的枇杷往端木绯的嘴里塞。
枇杷甘甜多汁,清香四溢。
端木绯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吃得津津有味。
端木纭的手就没停歇过,不停地给端木绯的嘴里塞吃的,她自己则不时往厅外瞟,一会儿看看岑隐,一会儿看看端木宪。
端木绯被姐姐投喂着,一不小心就吃了七八分饱,脸颊好似小兔子似的被各种食物塞得鼓鼓的。
“姐……”端木绯几乎要坐不住了,就见厅外的端木宪和岑隐又回来了。
背光下,端木宪的面庞显得有些模糊,嘴唇紧抿,神色十分凝重。
岑隐的唇畔始终噙着一抹浅笑,与他方才出去前一般无二,那气定神闲的样子与端木宪形成鲜明的对比。
岑隐对着姐妹俩拱手道:“我先走了。”
端木纭没留他,攥了攥手里的帕子,问道:“岑公子,你什么时候出发?”
“三天后。”岑隐答道。
之后,岑隐就走了,没让端木纭送。
端木纭静立在厅中,神情恬静地目送他离开。
端木宪则看着端木纭,眸中翻涌着难以用言语来描绘的复杂情绪,耳边响起方才岑隐说得那番话……
端木宪的眼神幽深如渊,深不见底。
厅内又是一片寂然,气氛沉凝。
端木绯默默地喝茶消食,很识趣地一句话也没说,只当自己是盆栽是摆设。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