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脑袋在这个饭馆里面,不,就是在这条街上都是独一无二的。
几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我和红头发的亚当像小鸡一样被捉了出去,很快就晕了过去,失去了意识。
当我再次苏醒过来时,脑袋疼得发麻。
我猜想刚才脑壳被狠狠敲了一下,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那个地方肿起一个大包,我的脖子酸麻,身体僵冷,仿佛这具躯体不再是自己的。
可是,我渐渐恢复知觉的脸上,竟然感受到如同冰刀般刮过来的雪沫子。
我这是在哪?还活着吗?
我很快就更为清晰地感受到这个世界。
一声悠长而恐怖的狼嚎传来,把我彻底惊醒了。
周围一片黑暗,月光苍白阴森,曾经遥远苍茫的山峦就在身下,高耸的雪峰朝我投下张牙舞爪的暗影,我身上捆着绳索,捆得很紧,不点时间怕是挣脱不出来。
浓重的血腥味灌入我的口鼻,我努力地用脚蹭了蹭地面,终于翻了个身。
这才发现亚当就躺在我身旁,他的身上也捆着绳索。
“亚当,”我惊惶地叫了他几声,可他却没什么反应,一动不动。
又一声狼嚎.更近了,我努力坐起身,这才发现,亚当他的头——没了。
大片大片的鲜血染红了我的眼,无穷无尽的恐惧向我袭来,我清楚地意识到,死神正向我招手。
我还年轻,还只有二十五岁,前面的二十二年,我过得不快乐,我真正算是活着的日子,只有三年,老天爷,这不公平,我要活下去。
我几乎绝望又疯狂地站起来,求生的本能让我变得敏捷、头脑异常清晰。
必须解开绳索,弄清楚方向,找到人家.
我拼尽全力地奔跑,朝着远离狼嚎的方向,僵硬的双腿跑起来跌跌撞撞,深一脚浅一脚地,仿佛踩在云朵上。
风从四面刮来,刮得我体无完肤,空阔无际的天地间,响彻我悲号的呜咽。
“阿爹,阿娘,我错了,我想你们——”
身后呼哧的喘息如影随形,带着死神的气息,我仿佛看见了血盆大口,锋利的齿是的,它来了。
“你怎么了?”一个声音把我从近乎癫狂的梦魇中唤醒。
我的视线渐而凝聚、清晰,那是一头苍狼,没错,纹在一个少年人衣袍胸膛上的苍狼。
我的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还在,当然是面具。
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杀手,是不能以真面目视人的。
我冷冷地睨着他。
高个,身材强壮,背负长剑,进来的时候我居然没能察觉,真是疏忽了。
抱歉,他实际上长得很帅气,蜜色的皮肤带给我阳光的温暖,充满异域风味的墨蓝色眸子透明而纯净。
他看着我,向我缓缓靠近,然后,在我冰冷凌厉的目光下,讷讷地停住了脚步。
我只瞥了他一眼,便偏过头去。
只是为刻意忽略他美好的那一面。
一个杀手,从五年前开始修炼,修炼的正是无情道。
那天,当六岁的我终于从那场旷世苦难中存活下来,当我深深依恋的人将我抛弃、将我遗忘,我就跟曾经的幸福永别,因为,全都是假的。
我已恢复看透世情的淡然,“你是回纥人?”
他盯着我看,眼底满是欣赏,手一挥,丢了一壶酒过来,“我就是来找你的。”
要死了,我一个杀手,居然还被人盯上了,还是个来路不明的回纥人。
我启开壶盖,凑近嗅了嗅,确实好酒。
一个有着丰富经验的杀手,如果死于一个陌生人递上的美酒,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见我不理不睬的,他也不尴尬,自来熟地跪下,朝着各位将军深深拜下。
磕过三个头,他爬起身,走到供桌前,居然开始研究那些即将成为蹴鞠乐子的头颅。
雨夜的睢阳城外很安静,安静得如同坟墓。
这是自然,战乱频仍,中原一带已经十室九空,从洛阳过来,四处都可见累累的尸骨暴于沟渠路边,都已了无生气,或手足分离,或身首异处,甚至有被生生剖开肚子,五脏肠子流了一地的
不时,还会看到野猪或野狗在尸骨间啃咬,吃得吧嗒有声,见到人来,半点不惧,反而双目放光,兴许想换换口味,为稀罕的活食而喜不自禁。
一路愤慨,一路戒备,忽然遇到他这么个大活人,在这万籁俱寂的雨夜,我心间竟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温暖。
他认真端详,丝毫没有被地狱般恐怖的死状吓到,我装作不睬他,盘腿打坐,眼睛半闭着,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
就在我昏昏欲睡之际,他忽然啧啧两声,问:“这九个狗东西都是你的杰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