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勾了勾唇角:“的确好看,花了不少银子吧?”
岳溪明答道:“那可不,这支比翼是琳琅阁的珍品,得卖……”
“你闭会儿嘴会少块肉吗?”岳将影一记眼神过去,瞪得她顿时不敢往下说了。他看向季望舒,她依旧笑着,如烂漫的春日,如花叶的舒展,温柔又恬静,明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居然能笑得这般好看,他满肚子的话在这一刻倒像是突然成了强词夺理,末了他只得硬着头皮对她道,“这步摇……你别多想,本世子就是觉得你戴着还凑合才买下来的。”
“还凑合?”季望舒意味不清地朝他手中的步摇瞥了一眼。
他干咳一声:“嗯,不是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嘛,你说你一个姑娘家,成天就知道在武林中打打杀杀,也就是那回在此生阁中见到你穿了身女装,后来便成天作公子哥儿打扮,没事……没事的时候,戴个珠钗什么的,好好拾掇一下自己,别回头真没人要了。”
这话说得,岳溪明都觉得听不下去,低声对沈虽白嘀咕:“我总算晓得他之前为何会被揍了。”
沈虽白会心地点了点头。
的确,照他这么提亲,恐怕下辈子也娶不上媳妇儿吧。
“哎,你刚才去哪儿了?”岳溪明好奇地捅了他一肘子。
他面露迟疑,不作答复。
于是她便顺理成章地猜了下去:“偷偷去见顾教主了吧?”
她贼兮兮地眨了眨眼,仿佛能把他看穿了。
沈虽白别开脸:“没有的事。”
她撇撇嘴,满脸不信:“不会撒谎就别为难自己了,看看你,耳根都红了。去见就去见了嘛,我哥拦着你,我又不会拦着你。怎么样,见着了么?”
沈虽白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嗯。”
她凑过去,好奇地问:“顾教主也瞧见你了?”
“嗯……瞧见了。”
“顾教主什么反应?”
他顿了顿:“她赶我走。”
“打你了没?”
“她不曾对我动手。”他皱眉道,“不过遇上了那个兰舟,他想杀我。”
此话他并未夸大,无论是束州,还是方才,那个少年对他怀抱的敌意丝毫没有要掩藏一番的意思,如此直接的杀气,他还是头一回遭遇。
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与那兰舟结仇的,但从他的反应来看,此仇此怨,看来不小。
这少年对他防范诸多,尤其是当他和十一站在一处时,他的眼神仿佛要化作利刃,将他们狠狠地劈开。
他与五年前相比,变了不少,以至于在束州刚见到他的时候,他竟然一时都没认出来。
将影觉得此人眼熟,这一点也颇为诡异,要知道将影平日里大大咧咧,也不大记得住平素的细枝末节,但这个兰舟却留在了他的印象中,即便只是个模糊的影子,但将影会那么说,必定是十分肯定之前见过他了。
这个少年古怪得很,看似与十一十分亲近,来头却始终是个谜。
红影教的大夫,明明都有个萱谷毒仙了,他又有何用?
十一从未提及过此人的存在,他五年前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般,突然出现在云禾山,二话不说便带走了十一,甚至让她与师门反目成仇。
他逐渐觉得,红影教的出现,与这少年也有着莫大的关系。
岳溪明听得背后一凉:“……那你可小心些,我听说这武林中人啊,都有仇必报,你连几时结的仇都忘了,却自己送到人家面前。”
“我一直在山庄中,极少下山,更不记得与此人有何旧怨,只是总觉得他不愿让十一同我多言。”他道。
闻言,岳溪明眼底一亮:“这听起来……像吃醋啊。”
沈虽白不解地拧眉。
她难以置信地摇摇头:“没想到啊……”
她只知道后宫那些妃嫔们吃起醋来明争暗斗,尔虞我诈,不折腾个天翻地覆你死我活就不罢休,没成想到了江湖上,还是男子吃醋可怕些,这都到了说一句话就要动刀动剑的地步了,是有多见不得旁人接近顾教主啊。
她叹了口气,望着那边正绞尽脑汁挽尊的岳将影,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你跟我哥半斤八两,都挺不容易的。”
沈虽白:“……”
此时,岳将影看着手里的步摇,怔愣地看着季望舒:“……你不要?”
季望舒看了看他,不作答,孟思凉却大步上前,将她拉了回来,斩钉截铁道:“不要。”
岳将影一脸不满:“本世子在问她,你答什么?”
“不要就是不要,阿舒,走!”孟思凉绷着脸,扣住季望舒的腕子,大步朝着阎罗殿的大门走去。
季望舒回了回头,瞥了岳将影一眼,虽未言语,眼神却是犹豫的。
她走入大门,望着一直拉着自己的那只手,有些意外似的眨了眨眼。
牵着她的人,握得很紧,就像当年她一时负气离谷出走那回,他找到她之后,好像也是这般紧紧扣着着她的手腕,把她带回萱谷的。
只有这个时候,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在生气。
“师父,您想说什么吗?”她问。
走在前头的人突然停了下来,她一时不防,险些撞上他的背。
他回过身,面色发沉,静静地盯着她,似乎想发火,却又竭力忍耐着似的。
“你喜欢那小子的步摇?”憋了许久,他竟然问出这么一句。
季望舒愣了愣,旋即反问:“师父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孟思凉咬牙:“说真话。”
她点点头:“那步摇的确挺漂亮的。”
闻言,孟思凉突然陷入了沉默,似是觉得不可理喻,再不想继续问下去了,转身便走。
季望舒站在原地,沉默了半响,忽而弯了弯嘴角,从腰间取下一只荷包,抽开绳子,露出里头的一支银翼的蝴蝶发簪。
与琳琅阁的“比翼”相较,玉石、工艺皆不如。
她却握着这支簪子,看了好久好久。
望着孟思凉赌气而去的方向,她终是无奈地长叹了一声。
惹他生气的确不好,不过这大概是唯一还能让她确信,他至少是在意她的一种法子吧。
她将簪子收好,离开了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