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童替他换着衣裳道:“排是排了,不过沈夫人不是说先生这几日可不用登府授课吗?”
江余叹了口气,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备车,去尚书府。”
书童会意,应声答下了。
行至京街,远远望见了尚书府的敕造牌匾,书童见府前还如以往一样安静并没有什么异样,便转身对马车里道:“先生,怕是消停了。”
江余心头一紧,下一秒掀了车帘,又意识到这般失礼,便道:“愚钝,怎么会将家丑摆在外面,自然看不出什么。”
“额,先生说的也对。”书童谄笑道。
进去倒是畅通无阻,和管家禀报后,安排了一个脸生的婢子引去了后院。
书童不见上次那位侍从,悄悄稳了稳那婢子:“请问姐姐,前一日的那位兄弟呢?”
婢子低头边走边说:“别问,打发去别处了。”
江余心中疑惑,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又发现婢子带的路不对,不是去书楼的路。
回想刚才进府,看见周遭的家丁都有意回避自己,大清早的也出奇的安静。
刚迈进小花园里,就看见两个身影在地上。
昨夜里下了大雨,石子路上也滑滑的,江余心中一怔,不免有些担心,便加快了脚步。
越过绿丛又走近了一点,婢子被吓的退后一步,江余后脚前来,也微微愣住。
秋文双眼红肿,抬眼见来人是江余,不由全身倒向其脚边:“求先生救救二姑娘!”
见得沈倾宁瘫软在秋文怀中,身形仍保持跪地姿势,不像是刚才受罚。
昨夜的雨可不小,俩人衣衫湿透,发丝褴褛地黏在湿漉漉的脸上,微微发红的面颊透着病气。
江余未曾见沈倾宁这般狼狈模样,愕然回首道:“去请沈夫人来书楼!”
“是。”书童看见沈倾宁如此,低低地一声惊呼。
江余不顾及身边有何人,蹲下身查探沈倾宁伤势。
没想遭婢子拦住:“先生不可,这般有失身份。”
“人命关天,岂容儿戏?!”
婢子一时接不上话,任江余一把推开。
江余记得沈倾宁的衣裳还是昨日穿的,她的双腿一直在抽筋膝盖处两片血渍漾在裙上红了一大片,又经了风寒额头滚烫,可见下令之人铁石心肠!
“都这般模样了,怎还忍心将其罚在这里一夜!”江余怒斥。
秋文哭道:“姑娘昨日晌午后便跪在这里了,任大姑娘和老爷求了半天情也没有用。”
江余闻言惊诧,在他看来沈倾宁失言在先但真没有必要如此惩戒,又想到女孩子之间的小心思,就对上官歆有了别的看法,“你速去传大夫来。”
江余说着,上前抱起沈倾宁,大步朝书楼走去。刚下过雨的石子路很滑,江余往后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抱着沈倾宁的手臂一紧,沈倾宁也没有一点反应,让他一下急了。
好在书楼里面安置了休息的内室,江余刚将沈倾宁放下后,熙熙攘攘一簇人就涌上门前。
来人虽绒服穿戴整齐,匆忙走进来。
来人不是李靖瑶,而是沈常安。
紧接着进来的何氏面如枯草,跟在何氏后面的才是府里的大夫。
何氏一把抱住瘫软的沈倾宁,发觉怀中之人滚烫无比,一下子慌了神。
“好烫啊!大夫......”
“先将倾宁的湿衣裳换去,再请大夫把脉。”沈常安在旁吩咐道。
何氏这时候只好听沈常安的。
江余想既然自己在此,说明也无人敢再生口舌,传回东堂,也不过被长师斥责一番,便自觉退出了内室,在书楼外等候。
沈倾宁是被江余发现的,李靖瑶也没法子说不去接见,只在她心中,外人干预家事,总让人不舒坦,所以等到大夫写好了方子拿去抓药的时候,她才动身前去书楼。
看见江余在楼前踱步,李靖瑶上前主动打了招呼:“江先生。”
江余左右衡量下,回礼道:“见过沈夫人,今日前来便插手了尚书府的家事,还望沈夫人不要怪罪。”
李靖瑶本来就没想着兴师问罪,见得江余先发制人面色刻意隐忍,行了礼后就立于一旁,微微笑道:“先生不必紧张。”
江余道:“江某受恩于沈夫人,此事原是我不对,没能在课上管教好学生。”
李靖瑶颔首,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却没有正面回答:“先生此前来授学,却让府中内事烦了心,是我的过失,还望先生不要见怪。”
江余听她这么说话颇觉的意外:“沈夫人,江某并不想因着课上的事情使得您府中不宁,江某见此也十分惭愧。”
李靖瑶瞥了一眼进进出出的婢子,转身走近了些:“我知道江先生是什么意思,先生不在官场自然不明白一些道理,有些话私下里可以说,但是被外头的人听了去,原本无心也会变得有心,一语之失,连累的可不是一个人。”
江余道:“二姑娘自小耳濡目染府中条例,对接纳的书本礼教有疑惑也是正常的。”
二人离得不算远,仓促之际李靖瑶也不知该怎么说清楚:“江先生在东堂,看多了皇家贵胄富家子弟,可发现谁家会让庶出的公子前去受教?”
说穿了,尚书府主张的思想和外界不一样,燕帝信任沈家,可到底也没有顺着沈家的主张治理江山。
上官家和沈家是连襟没错,但是沈丹霜嫁的是二房长子,上头还有大房兄长长嫂,整个上官家也不是说都看得惯沈家。
江余怎么会不明白其中道理,看见俺沈倾宁这般心中也十分恼火,眼下掩过一丝无奈。
耳边飘来李靖瑶硬如铁石的命令:“请了大夫好好医治,即日起二姑娘禁足倾兰苑,江先生不必再劳顿前来授课,二姑娘何日知错何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