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个安排,李燕燕没有异议。
只是,她不大喜欢岑骥最后那句话,瘪嘴道:“什么叫我惹出事情嘛?今天分明是事情来招惹我!不对,是你惹出来的事情,连累我!”
岑骥笑了:“还计较呢?”
“那怎么办?”他把小臂伸到李燕燕面前,“不然我让你咬一口?”
李燕燕大胆翻了个白眼,“不要,没洗的!”
岑骥哈哈大笑,前所未有的明朗,笑过之后却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为什么一定要去淮南?”
李燕燕一愣,谨慎地答:“除了要回复淮王交待的事,我还有家人在淮王府上。不去淮南,我还能去哪儿呢?”
她想了想,又说:“虽然之前我从没去过扬州,可我想那里应当是让我心安的地方。”
“心安的地方,是么……”岑骥说,“那很好。”
他淡笑着,笑容有些寂寥。
来而不往非礼也,李燕燕很守礼,反过来问岑骥:“你呢?白石山是让你觉得心安的地方吗?”
“……白石山么?”岑骥轻叹。
“不是。白石山不是,哪里都不是。”
他的脸掩在暗影中,好像温度也随之消逝,许久,他给出了一个令人费解的答案:
“是……唯当面前有一座山要翻、一条河要淌、一个城要攻的时候,才能心安。”
大概由于,即便回头,也并没有一个能回去的地方。
不会有人在等他。
为他驻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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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白石山上的日子毕竟清苦,只能勉强维系温饱而已,李燕燕这次病倒,不比往日在宫里有人精心照料,整整休养了半个来月才好转。
李燕燕在白石山始终是个外人,军务相关,无人同她提及,她也识趣的不去问。如今她只能耐心等待战局转变,什么也做不了,便也什么都不去想,闭目塞听,倒是真正做到了静养少思,把养病的日子过出了几分闲适安稳。
夜里,她睡主屋,岑骥睡侧屋,互不打扰。早上,天刚蒙蒙亮,岑骥便会起床练武,比打鸣的鸡还准时。
他有时像在龙城驿馆那样,打几通拳,有时操持兵器,李燕燕这时多半在半睡半醒间,听得窗外兵戈相撞、呯呯作响。等李燕燕磨磨蹭蹭地起床,穿衣洗漱完毕,院子里早没了岑骥的身影。
白日里岑骥要么练兵,要么商议种种事务,很少出现。即便他在,也总是闲不下来,手上总是鼓弄着什么,不是给长鞭上油,就是将已经锃亮的刀剑磨到光可鉴人,偶尔还会拿回些形状古怪的兵器研究,看起来怪吓人的。
如果是阳光温煦的午后,李燕燕就搬了板凳,坐在门口,看岑骥做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不过,岑骥在专注做事时,不是很好相处,对于李燕燕问的“蠢问题”,十个问题里面,他大概只会回答一个,还总是不耐烦,答得飞快,也不管别人听不听得懂。
日暮时分,岑骥放下手里的活计,两人静默无言,吃着几乎每天都一样的晚饭。在夕阳的橙光里,岑骥会比平常更温和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稍敛,连眼中白翳似乎也有了色彩。
但大多时候,李燕燕还是一个人待着,看门前人来人往,偶尔落在枝头的留鸟,看白石山顶的薄雪。
一半的时间,她觉得就这样过完一生好像也不错;另一半的时间里,她唾弃有这般想法的自己。
古英娘几乎每日都来找李燕燕聊几句,神情一日比一日更雀跃。
据说涿州刺史王襄得到白石山的密信后,有意示好,可能会提前放回一批人质,古英娘的相公也在里面。古英娘受不了在山上干等,准备随大军一同下山,提前去迎她相公。
范殊每隔两三天便会过来替李燕燕号一次脉。
有次他带来了山上引水渠的样图,李燕燕很是好奇,多问了几句,范殊讲话总是字斟句酌,生怕说的不全备,于是聊得久了些,范殊告辞时刚好碰到岑骥回来。
晚饭时,岑骥沉着脸,貌似不经意地问:“你和范殊聊那么久,都说什么了?”
“说了很多呀……”李燕燕转转眼,“对了,范大哥说我现在身子也快好了,以后他不在,我就可以替他教孩子们认字了。”
她有点得意:“我字很好的,从前淮王习字的功课,一大半都是我替他写的,经常被贾太傅拎出来夸呢。”
岑骥拱手:“那我期待你的大作,希望树枝和泥地不影响运笔。”
李燕燕:……
她有些恼,埋头猛塞了一大口粗麦饭。
“你叫他范大哥?”岑骥又问。
“嗯,怎么了?我跟着阿英姐叫。”
岑骥却吃起了饭,过一会儿,才似突然想起来这个话茬,说:“他要提前赶去涿州,稳住王襄,没几天就要出发……你病也快好了,没事别总缠着他,耽误了军机,格杀勿论。”
李燕燕拖着长音回了个“哦——”,又摇摇头,说:“可惜啊……”
岑骥眉头微微皱起,“怎么,舍不得了?”
李燕燕斜眼看他,点头道:“嗯,舍不得。”
岑骥手一顿,跟着差点呛了水,问:“怎么就舍不得了?!”
李燕燕慢条斯理地说:“范大哥从前在洛阳游学,被召集进太初宫赋诗,好几次呢。我说我也想看看太初宫,他说等他有空了,可以把那几座大殿画给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