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都给了他们台阶,他们居然一脸无动于衷,齐国公心里暗恼。要是其他小子他可能早就甩袖而去,眼前这人虽然是病秧子,但他除了是定北侯府大公子,还有皇后太子罩着,哪能是他一个不得宠的国公爷能得罪的。
他讪笑地又将话直接转向傅星身上:“星丫头,你母亲一早就念叨着你,你还不随我去看看。”
裴璟知道不能太过,捂着嘴咳了一声,将手放在傅星的手上轻拍了一下,“国公爷客气,星儿也早就念叨这二老。昨晚照顾了我一整晚,今早还惦记着回门的事,连饭都没吃就来了,谁知到了府门前瞧着贵府府门紧闭。”说完,他又狠狠咳嗽了好几声。
人家拖着病体上门,你却把府门紧闭不让人进。他的话一落,齐国公的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周围围观的人也议论纷纷,谴责他的眼光向他袭来,射得他心里一阵堵得慌。压下心里的不满,他温声道:“这是个误会,误会!傅言那臭小子昨日惹我生气,我一气之下就吩咐下人把门关上,不准那小子出去。”这是解释为什么齐国公府的府门关闭着。
齐国公顿了顿,眼睛睨向傅星继续道:“当初星丫头放言说跟我们恩断义绝,她的话太过坚定,守门的小厮是个实性子居然当了真,因此便没有开门。当然,我知道你说的是气话,一大早就在正厅里等着,要不是瞧着天色不早,还真不知道这小厮怠慢了你们。”
这是把所有的错都推到小姑娘头上,裴璟眼神微眯,咳了几声,傅星顿时上前将他的大氅给他系好,把他围得严严实实,转头望向便宜爹,“可是我们都叫了这么久,父亲难道一点都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劲?”
“星丫头,你也知道府门距正厅有一段距离。”
“府中这么多小厮,难道都这么胆大,自作主张吗?”傅星眼睛直视着便宜爹,笑道:“外人都说母亲治家有方,没想到私下里仆人胆子居然在这么大,看来还是母亲太宽厚了,父亲你要劝劝母亲,免得以后被人耻笑齐国公府奴大欺主。”
这是给蔡氏扣上一个治家不严的帽子,他的本意是将关门的事推在小厮身上,未料这丫头居然扯上了蔡氏。齐国公瞥着笑容温和的裴璟,将想要为蔡氏辩解的话吞下去。
罢了,瞧着裴璟一脸纵容,明显是支持那死丫头,他又何必多费唇舌辩解,反正又不关他的事。
齐国公假装没有听懂傅星话中的讽刺,好言好语地再一次邀请他们进府。瞧着时候也差不多了,傅星扶着裴璟下马车。
裴璟在众目睽睽之下,神色平静地坐着轮椅往国公府去。
第十六章
齐国公在前面引路,傅星他们慢悠悠地在后面走着,他们今日上门闹的动静有点大,一路走来免不了引人注目。但是两人对于那些若有似无的视线,俱装作没瞧见,神情闲适,没有半点紧张和心虚。
傅敏立于廊下,微微发怔。傅星为了摆脱冲喜的事,绝食、跑路、自杀……所有的手段都用尽了,还是徒劳。那些日子傅星的疯狂她看在眼中,她知道傅星喜欢的是裴钰,但是裴钰是她的。所以她在傅星得意挑衅的时候,演了一出苦肉计,让全府的人都心疼自己,又在傅言为自己抱不平的时候,装作不经意间提起傅星跟自己生辰八字相同,借傅言的嘴让亲事落在傅星的头上。
结局如她所料,傅星嫁给了裴璟。她原以为这次回门,她会看到面容憔悴,愤世嫉俗的傅星,可是这一次,事实并非她想象中那样。
傅敏看着笑容灿烂的傅星,眼睛刺得有些发疼。如果不是傅星出现,她就还是齐国公的嫡女,也就不会因为身份的事惹人嘲笑。所以她是恨傅星的,恨不得她去死!
傅敏的手攥紧,脸上的笑容越发温和。瞧着他们越来越近,收敛起心里的不痛快,她莲步走上前,朝齐国公行了个礼。她的礼仪是蔡氏亲自教的,一举一动都带着美态,齐国公满意地笑着点头。同样是女儿,一个见面就冷落他,一个见面恭敬守礼,也怨不得他更喜欢敏丫头。此时的齐国公显然忘了,当初才进府的傅星也曾对他恭敬孺慕,只不过他的一次次冷漠下消散了。
“妹妹终于来了,我们等了你一早上,还以为你不来了呢!。”跟齐国公打完招呼,傅敏亲切地上前想要拉住傅星的手,但是傅星避开了她的手,一副爱搭不理的样,毫不留情地讥笑道:“呵!一个鸠占鹊巢的假货,也配做我姐姐!”
原以为傅星会在裴璟面前稍微收敛,谁知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蠢,傅敏装作一副伤心的样子道:“我知道妹妹你记恨我抢了你的身份,虽然当时的我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但是让妹妹跟父母分离这么多年,确实是我的错!”
“那你如今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婴儿,怎么还死皮赖脸地赖在侯府当你的大小姐?”傅星翻了个白眼,冷声笑道,“怕是舍不得这齐国公府的荣华富贵,舍不得这傅家的锦衣玉食!”
她的话刺中了傅敏最隐秘的神经,傅敏脸色变得难看,这么多年来她早就习惯了被奴仆伺候的小姐生活,如今让她舍下一切去过每日为吃穿发愁的贱民生活,她怎可能愿意!
“够了傅星,你说话注意点!”齐国公终于出声制止,“敏儿好歹也是你姐姐,当年的事又不是她的错,你怪她干什么!”
齐国公顾忌裴璟对傅星的宠溺,他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就打断她的话,谁知傅星说得越来越离谱,看着被她欺负傅敏,他忍不住出声。他偷瞄了一眼看不出神色的新女婿,心中安慰道,他这不是为了给敏丫头出头,星丫头那话太过刻薄嚣张,他是担心裴璟听到她的话会对她生厌,他这是为她好。
齐国公声音很是平静,但是他们还是从那话中听出他隐含的怒气,傅敏的脸色稍缓,嘴角扬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她就知道父亲不会任由傅星欺负她的。而裴璟在听完齐国公的话后,脸上还是一如既往地看不出情绪,但是如墨的眼睛泄露出点点寒意,他侧目招手将小姑娘唤到身边,捏了捏她的小手表示安慰。
傅星早就知道这个便宜爹的态度,她对他并没有报什么希望,因此也谈不上失望。小手被捏了捏,她知道裴璟的意思,心中一暖,故意用手指勾了勾他的手心,瞧着他脸色一凝,露出得意的笑。
齐国公被傅敏挡住了看不见他们的小动作,但是傅敏离他们很近,将他们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她倒不知道傅星的能耐这么大,这才几天的功夫,就把裴璟这个病秧子勾到手。
傅敏的目光落在傅星那洁白如玉的脸上,天真和妩媚两种矛盾的神情却在那张脸上完美的融合,没有半点突兀。傅敏以前得意自己那出众的容貌,可是傅星的出现却抢走了她的风头,这也是她为什么费尽心思算计傅星的原因之一,世人对容颜姣好者,皆多几分宽容,要不是她早早算计傅星,傅星这个在流落在外的千金小姐迟早要取代她的位置。
可是她花费了那么多心思,可不是为了让傅星过得如意的!傅敏垂眸遮住眼底的不甘,她怎么允许傅星这个草包美人过得比她顺心,“我不怪妹妹怨我,因为我知道妹妹流落在外,吃了很多苦,也受了很多欺负。听钰哥哥说,当初要不是他在流民中救了妹妹,妹妹不知道还要遭受了欺负呢!”
这个“还”字说得很有灵性,傅星抬眸凝视着她,察觉到她躲避的视线,兀自笑了,“我这人喜欢睚眦必报,谁欺负了我我就当场欺负回去,所以倒也没怎么受委屈,不过……”她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确实应该感谢裴钰,要不是他出现,我也到不了京城,也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份被一个小偷占据了十几年。”
说完,她推着裴璟朝宴客厅走去,分毫不在意自己的话会在傅敏跟裴钰感情间留下什么影响。
当初傅星来京城,进而被认回齐国公府,傅敏心底确实有些埋怨裴钰的多管闲事,但是那点埋怨在傅星的一点点嫉妒中消散了。就算她是真的千金又如何,她有把握让傅星身败名裂,可是如今瞧着自己谋划了那么久,傅星的日子反而顺畅,她的心里堵得慌,心里的那点埋怨又升起了,且在傅星的点破之下越发严重。
齐国公温声宽慰道:“你妹妹就那个性子,你别跟她计较,在我们心中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女儿,不要想太多。”
可是他自以为的宽慰之词并没有让傅敏地心情好起来,反而更加糟糕,因为她发现齐国公对傅星的态度变好了,要是从前他早就帮她训斥傅星了,可是如今他居然帮着傅星说话。傅星柔声应是,齐国公忙着追傅星他们,因此没有注意到傅敏眼中的那抹嘲讽。
宴会正厅,蔡氏扯着傅言的耳朵叮嘱道:“待会儿你二姐姐来了,你多跟她亲近亲近,可不要依着性子乱说,否则有你小子好果子吃!”
“娘,那个女人不是说要跟我们恩断义绝吗?怎么又回来了,这是赖上我们了?”傅言一连串的问题直接冒出来,他的语气随意且带着不满。
“什么那个女人,那是你二姐姐!”蔡氏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别胡说!待会儿要是说错了话,接下来的半年你别想从我这里拿一个子!”
她说得认真,傅言迫于她的施压勉强点点头,一双黝黑的眼珠子却咕噜噜地转个不停。对于这个半路跑出来的姐姐他可没有半点好感,因为她的出现,让姐姐伤心,让他被朋友取笑,让家里丢尽脸面。前几日她自己扬言跟傅家断绝关系,他高兴得多吃了两碗饭,可这才过了几日,她又厚脸皮回来了,还让父母亲的态度变了。想让他对那个坏女人好言相待,做梦!就算她有裴家那个病秧子撑腰,他也不会认输的!
不一会儿,齐国公就引着傅星他们进来。傅言瞧着傅星对着那个病秧子关怀备至,眼里划过不屑。为了让病秧子给她撑腰,她还真是能屈能伸,也就那么点骨气,他心中冷哼。
蔡氏笑着跟傅星他们打招呼,又将傅言推出来,笑道:“你出嫁后,你弟弟天天念叨着你,盼着你早日回来,知道今儿是你回门,他一大早就唠叨着,追着问我你怎么还不来。”说完,见傅言态度冷淡,蔡氏暗自瞪了他一眼,“如今你二姐姐来了,你现在如意了!”
傅言被她一瞪,立马想起她刚才威胁的话,不甘不愿地喊了声“二姐姐,二姐夫”后,就安静地在一旁当个好的背景板。
蔡氏瞪了他好几眼都被他忽略,蔡氏没法,只好笑着圆场,“你弟弟这是害羞了。”
傅星早就知道傅言不喜欢她,因此对于他的态度早就在意料中,但是她不明白,为什么齐国公夫妇对她的态度一改往日。傅星敷衍地应付着蔡氏虚伪的关心,一边暗自思忖他们的目的。
蔡氏见傅星对自己的话心不在焉,就找了个借口让傅星跟着她去后厢房。
傅星不放心留裴璟一个人在正厅,而且她又不想跟蔡氏单独相处,虽然在原主的记忆中,蔡氏对她不错,但是正是因为这种不错,让原主始终无法国公府死心。但是傅星看来,蔡氏的这种做法只不过是为了吊着原主,给原主施点小恩惠让她死心塌地地给国公府谋福利。
新嫁娘回门时会被娘家人叫到一旁说些体己话,这是以往的风俗,因此裴璟拍了拍小手,轻声道:“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蔡氏见状打趣道:“你就放心吧,这里有你父亲,保准将姑爷照顾得妥妥的。”
就是因为有他,她才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