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笔荐轩辕】
回到家把屯粮放在该放的地方,我俩瘫在沙发上。
雨声轰鸣,窗如水幕一样,简直像有人拿高压水枪冲洗玻璃。
我忍不住转头去看:“方棠,我们像不像是住在水帘洞里?”
方棠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她甚至没有看看落地窗。她显然把这种景象当做稀松平常,只有我才那么大惊小怪的。
夜来风雨声,我靠在方棠的肩上:“你在想什么呢?”
“在想曝光的事儿,最近又收到新证据,你要帮忙汇总整理一下吗?”
我忽然活力满满:“要!”
对于被方棠使唤着干这儿干那儿,我一点也不觉得累,能为她做点什么,我觉得特别欢喜。方棠似乎也看出来了我这种奇怪的性格,我不擅长制造精致的浪漫,只知道用蛮力去爱人,并以此产生踏实的安全感。
她摸清楚之后,也没什么顾忌了。我跟着她去书房,里面堆叠的许多证人资料都没来得及整理,我一点点梳理出来,把这当做另一种甲方小任务。
起初这对于我来说,只不过是被困在家里,闲极无聊打发时间。对于方棠想要掀起的滔天巨浪,我终究是个不那么想要明白就里的局外人。
我随时保持可以抽身的警醒,并一直告诉自己,不过是写个稿子而已,不过是整理一下证据而已,这有什么的呢?
可是整理着整理着,就难以抽身了。
台风登陆海都的那一天,我坐在落地窗旁的地毯上,看整理好的一部分受害者照片。风雨湍急,像是要把薄薄一层窗锤破,我能感受到窗户的震颤,它正与我心中震颤共鸣。
记不清这些照片对应的姑娘叫什么名字,我下意识只用第一印象给她们命名。
这个是杏眼,那个是娃娃脸,下面还有黑长直,小红毛,精灵耳和单边小梨涡……
可惜了,都是遗照。
都是正值妙龄的女孩子,十几二十岁初入社会,面对不公毫无还手之力。往往威逼利诱之下,沦丧进糟糕境地,不得不买卖皮肉为生,然后一步错,步步错。□□持着把柄,即便脱去一层皮,打碎满身骨,也不能逃出来。
而这些事甚至都不是方家做的,只是方家豢养勾连的一些地方小势力进行的。
烂透了,合该一撸到底。
在那个台风天,我忽然意识我确实来到了一个巨大密藏面前,只不过方棠并不是密藏本身,她只是密藏的开门人。她用自己的故事引出了一个庞大的系列,而这沓照片背后的每一个故事,都值得大书特书。
杏眼妹妹的故事,未必就没有方棠的故事跌宕起伏。
我感到喘不过气,或许是因为震颤,也或许是因为惊惧。萌生了想要书写的意识之后,我更加深刻的意识到……
恐怕我并没有能力书写这些故事。
我抱着那沓照片摊在地毯上,滚来滚去,滚来滚去,贴在玻璃窗上挑衅暴风雨,直到滚回去的时候撞到方棠的腿上。
“……”
“小黎,你又在干嘛?”
经过几天的同居,方棠已经对我的弱智行径表现出了极大的包容。我现在别说是在地毯上打滚了,就是跳到她面前跳脱衣舞,她都能处变不惊。
“我在吸收天地之精华,让我的思路更清晰。”
“是吗?”方棠蹲下来,眼神里透露着关爱智障,人人有责,“我在房间里听你哀嚎了半天,还以为你在厨房杀猪。”
我抱住方棠的脚腕,把脑袋搭在她脚上,用头发盖住脸:“方棠,我想写点什么。”
方棠没有拨开我的头发,任由它们像是贝壳一样盖住我的神色。
她轻轻地问:“你想写点什么?”
我像鸵鸟一样把脑袋埋在头发里,一边抬起手腕小小地晃动了一下那沓照片。
“我想为她们写点什么,哪怕已经于事无补。”
方棠直接把我抱起来了,她明明身形也跟我差不多,但就是在这种时候显得更有力。明明我力气也很大的,却好像很弱的样子,真是让人生气。
“写写我的事已经足够了。她们人都已经没了,想要追溯生平,就更是困难。而且我不建议你过多参与进来,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不要因为一时上头,就忘记了自己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怂妹。”
我在沙发上扑腾起来,抓着她的肩膀在她腿上坐好:“我有缚鸡之力!”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嗯嗯嗯你有你有。”方棠笑话我,“那也是当年之勇了吧?我看现在鸡都比你吃的多。旧日光辉少重提。”
我气得晚上哐哐剁了一只整鸡,蹲了整整一锅鸡汤,放了香菜和葱花。方棠以为我终于学会护食了,颇为欣慰,甚至主动给我夹鸡腿吃。我试图激怒她无果,愤愤难平地吃了两个大鸡腿。
然后成功积食了orz
吃了两片健胃消食片之后未见成效,我滚去书房郁郁。我不睡,方棠也不睡,最后一人抱着一个笔记本熬夜修仙,她抱着笔记本是为了整理手上的材料,我抱着笔记本是明目张胆写点什么。
我只有这么点能力了,而且还不受控制。
不该写的偏偏特别想写,该写的偏偏不怎么会写。方棠说得对,我想要写这些东西,肯定是很艰辛的。我应该像从前一样,从日常生活中挖掘平凡人的痛点,或者再不济,就滚回去重新写那些色/欲故事。
而不是不自量力妄图揭示人性和社会黑暗!黎痣啊黎痣,认清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