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啊。”
“你什么水平，我最清楚！”俞闫急了，“就这么两句话，你还得理解几遍？就这脑子还玩逆袭呢，装都装不高明。”
也是啊，“纪则”成绩不好，这是板上钉钉的，自己成绩很好但又要装不好，这也是板上钉钉的。怪就怪自己初来乍到时，没有防备，一心只想追进度，没想到“纪则”这个不争气的这么不争气。
后来自己虽然控制了往办公室跑的频率和问问题的质量，但他平常确实没刻意瞒着谁，谁没事会盯着坐在班级最角落同学练习册的题做的怎么样。
他没想到，俞闫盯着呢。
“你平常还会看我题的正确率吗？”纪则心想算了，俞闫知道又怎么样，他又不怕俞闫知道，“我以为我做题的时候你也在看书呢。”
“还用看？你对答案的时候，我看一眼表情，就知道了。你也就做题的时候，情绪起伏大点。”俞闫顿了顿，快速地低声问：“你这样，是跟家里有关系吗？否则没必要吧。”
纪则差点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憋很久了吧。”纪则突然笑了，“还说我不告诉你原因你也不生气？”
“本来我也没生气，我就是问问。”
纪则觉得自己如果不赶紧编一个合适的理由给他，他会想着这个事儿，一直想到生气。
“是啊。”纪则说：“确实和我爸妈有关，我爸妈吧，很严厉，很没有乐趣。感情木讷、固执。我从小就被要求优秀，因为他们就很优秀，优秀的基因延续到我身上，不能浪费啊，所以我小时候也过得很没有乐趣。”
纪则说着说着，感觉突然就真情流露，他叹了口气：“我小时候，就是各种兴趣班，各种一技之长。等开始上学了，就除了学习什么都别碰。
其实这样的压力很多家庭都有，但有些父母会哄着，会说好话或者给奖励。我父母不会，他们特别理性，不仅是对我，对所有东西都是。
有时候我就想啊，我会不会是他们的试验品，他俩会不会是机器人？要不是我长相气质都遗传了他们，我就要怀疑我是不是他俩从孤儿院抱回来的？”
说到这儿的时候，俞闫停住了脚步，看着他，纪则也只好停下，“我小学的时候压力最大，明明是很好动的年纪，成天就窝在家里学习。后来我都觉得自己习惯了。”
“别什么事都随随便便就习惯，你有瘾啊。”俞闫又开始往前走。
“其实就是自我防御啊，改变不了的事，就去习惯顺从，能让自己好过很多。”纪则笑了笑，跟上俞闫。
接下来就要看他编瞎话的能力了，“后来，到了叛逆期，我特别不爽，整天想着折腾，想反抗。我就故意考低分，故意不学习，怎么混怎么来，而且我做戏都做全套，我的成绩是一点点掉下来的。”
“你还挺有计划，怕他们知道你是故意的？然后呢？”俞闫问，“你爸妈什么反应？”
“除了说我让他们很失望就没别的了，翻来覆去就是这一句。”纪则在他胳膊上拍了拍，“后来，因为我爸工作上的变动，我们就搬了家，我也转学过来了，然后我就觉得特别没劲，他们已经不管我了我还跟谁较劲呢？我就筹备着是不是要把成绩提上去了，当然做戏也要做全套，所以我要慢慢进步。”
明明是纪则在剖白，虽然后半部分是编的，但前面对父母的控诉，他是情真意切，年纪大了之后他一直强迫自己去理解父母，没想到现在找到了机会喘气。可他还没怎样，旁边听故事的俞闫倒是一直心事重重地沉默着。
在想什么？自己家里的事儿吗？
“最初是因为压力大，每天入睡前都有各种烦心事，后来就是习惯性失眠。我可能就是一块橡皮泥，随便一按就是坑，后来想想，其实这样也挺好的。”纪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能被解决的事都不算麻烦，真正麻烦的又都很难解决，所以——如果真有解决不了的，就把自己当成一块橡皮泥吧，捏成了什么形状，就按什么形状活，只要祸根不在自己，那就不要因为那些‘本与我无关’的事和自己过不去。”
俞闫跟他对视了许久，久到纪则都怀疑是不是自己鸡汤灌得太强行以致被发现时，俞闫才偏头蹭了蹭鼻子。
“纪则。”俞闫叫他。
“嗯？”
“你是个很聪明的人，我不行。”
此刻太阳已经完全落山，天际一幕青黑色。俩人的身后是一个坏掉的路灯柱子，俞闫离得很近，衣袖时不时因为走动蹭到他的胳膊，纪则沉默地等着他没说出口的下一句话。
“我的性格做不到橡皮泥的程度，过去我一直都是粒铁豆子，谁想咬我我就崩掉他两颗牙，一直斗来斗去，很累。”俞闫的声音很平静，余光扫过去，脸色也如常，可纪则突然就感受到了俞闫那种如夜潮一样，在不经意间袭来的难过。
“纪则。”
“嗯。”
“今天你说了个故事给我听。”俞闫看着他，“我也有个故事，从来没有讲给别人听。我现在还……没有准备好，等我准备好再告诉你，行吗。”
“当然。”纪则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等你。”
【本章阅读完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