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水芸自认也是见过无数绣品的,无论是色泽鲜艳,花纹繁复的戏衣,花团锦簇的被面、精巧细密的枕袋帐幔、还是配色秀雅的靠垫。而眼前这些针法多样、绣工精细,精细雅洁的,可以与书画媲美争艳的绣品还是让孟水芸震惊了。
恍如在仙境一般,孟水芸手捂着胸口,慢慢地在琉璃台间悄然地走着,唯恐碰触了琉璃台上那一幅幅美妙绝伦的,巧夺天工的绣品。
熔岩洞北侧,一幅笔墨韵味淋漓尽致,画面栩栩如生的巨幅山水刺绣让孟水芸驻足不前。
红色灯笼发出的光从巨幅刺绣后透射过来,那山间的瀑布如万马奔腾一般,倾泄而下。
孟水芸走到那巨幅刺绣的后面,哪里还有山,哪里还有水。那刺绣的后面完全是另一番景象。无数体态婀娜的飞天仙子在天空中盈盈地飞舞着。有手持琵琶的,有舞动长巾的,有浅啖石榴的……一个个摇曳多姿,明眸善睐,顾盼生情。
“这是林家的老祖宗绣的《夜咏梧桐月》,结合吴门画派的技法,以简练浑厚、苍劲雄健的粗笔画体现笔情墨趣,以缜密工致、文静清秀古雅的细笔强调幽淡的意境,平淡自然的格调。整幅图造型准确,笔墨谨严,风格柔韵雅秀。”一人边说边缓缓地朝孟水芸走来。
孟水芸回过头去,说话之人正是那个面具人。
面具人径直走到那幅《夜咏梧桐月》面前,道“这幅双面绣采用了大量的针法,有齐针、散套、施针、虚实针、乱针、打点、戳纱、接针、滚针、打子、擞扣针、集套、正抢、反抢等。无论是山石、走兽、行人、树木都突兀在绣面上。既是绣品,又似雕塑。高超的技法和酣畅淋漓的意境当年让乾隆爷大加赞赏。林家也是靠着这幅《夜咏梧桐月》才得到宫廷绣品的订单,成了宫廷绣品最大的供货商。在此基础上建立了御用绣品的招牌。”
“您,您是,是哪一位?”孟水芸看着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面具人,心中十分惊惧与好奇。
“我和你一样,都是林家没有名分的媳妇。”面具人冷冷地看着孟水芸,说道。
“这究竟是哪里?为什么要把我弄到这里来?”孟水芸道。
面具人摘下面具,用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疤痕累累的脸庞,一行清泪流了下来。
“这是你我之间的缘分,我等了你十七年了。我已经带着面具活了十六年了。”面具人深深叹息道。
“十六年?你究竟要说什么?”
“看看我的手。”面具人将两只鹰爪一样的手伸到孟水芸面前。
疤痕累累的双手上没有一丝血色。
“我连筷子都拿不住,何谈拿针?十六年里我无时无刻不想念着我的绷布、绷架,想着那些七彩的花线。”面具人一点点靠近孟水芸,道“现在好了,我等来了你。”
孟水芸一把将面具人的手推开,道“你要干什么?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要你将我全部的技法学会,我要你成为江南最好的绣工。我要你成为我,骄傲地活在世人的眼前。”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做?”孟水芸恐惧地看着面具人那双骇人的眼睛,问道。
面具人将面具重新戴上,伸手轻轻抚摸着琉璃台,道“我叫苏婉蓉,在我十岁那年,我成了林老爷的独子林慕容的童养媳。当时慕容只有三岁。慕容很喜欢和我在一起,我把他当做亲弟弟一样照顾。”
苏婉蓉像讲别人的故事一样,在琉璃台间缓缓地走着。
“做为未来的长媳,林老太太将毕生的绣工都传授与我,并找了江南许多刺绣名家传授我技艺。在我十六岁那年,我成了江浙最好的绣工。也是在那一年,我遇到了我真心爱的男人。因为这份爱,毁灭了我的一切,害死了林老爷和太太,也害得慕容远走他乡。”
孟水芸一头雾水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苏婉蓉阴冷凄然地一笑,道“那我就叫林桐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