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双得到郝兆飞和赵一介等人的积极救治,已无生命大碍。
安容顺让兰草照顾念双的饮食起居。
林梧城感念念双对自己默默的爱,他一时感觉到异常沉重。
他时而到亭兰阁看一看沉睡的念双,时而游荡在后花园,远远望着林家的祠堂发呆。
没有人主动和他讲起林家最近发生的乱纷纷的事情。
他也没有主动问任何一个人。
对于这个家,对于这个他自小就生活的家,许多时候他不用出言询问,便可感受一切。
秋的寒意渐渐浓烈。
他拿了一包洋烟。
他从不吸烟,但最近他开始尝试去接受这个在旁人看似简单的玩意儿。
坐在水池边的石头上,他重重的吸了一口香烟。
辣,刺鼻的辣,让他的眼泪流了出来。
他眯缝起双眼,将这根香烟高高举起,对着秋阳。
自己需要学习的东西有很多很多。
他感觉很压抑,快三十了,莫名的感觉自己竟然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
自己的娘老了,爹身体也不行了。
两个弟弟,一个瘫痪神智时好时坏,一个单纯的让人怜惜。
庞大的林家绣坊,纷纷扰扰的林家大宅。
对于这个家,自己似乎从来都是个外人,是自己本能的将自己屏蔽在外。
蓦然回首,自己竟深深爱着这里的一草一木。
莫名的思念,莫名的依恋。
一池碧水,睡莲的叶子早已枯萎,星星点点的草籽在水面上浮动着。
多年前,在这水池边,那个他爱的人和他一起俯身戏弄着水中的红色锦鲤。
一颦一笑,犹在眼前。
几年前,一个纯美的少女坐在这水池边,沉浸在《南塘记》中。那个阳光灿烂的春日里,他将这本自己珍藏多年的孤本赠送给了这个女子。
数月前,那个温婉聪慧的女子掉落在水池中。情急的他将她救出水面,在众目睽睽中,他为她做了人工溺水急救术。
洋烟的味道很呛。
林梧城连咳几声,但他依然没有放弃手中的洋烟。
他一口接一口的抽着,他需要一些东西来麻痹自己脆弱的神经。镜山大火夺去了他这一生最挚诚挚爱的女人,他不想再失去什么。
那个温婉聪慧的女子,他不想让她再遭受不公。
那个纯如朝露的女子,他不想让她再默默承受。
这个家,这些他所爱的人,他要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心安呢?
……
入夜。
一个人缓缓走在云水镇的街道上。
向单街上行人稀少。
但有眼尖的人还是认出眼前这个颓然的男人正是林家的大公子林梧城。
于氏布坊早早打烊了。
木制的挡板一块块整整齐齐的将这个百年老店保护了起来。
点点灯光透过挡板的缝隙倾泻在道路上。
隐约有一个女子抱着一个婴孩在于氏布坊里来回走动着。
林梧城站在一棵大树下,出神的凝望着那个柔美温和的身影。
他从怀里掏出一卷大洋,缓步走到于氏布坊门前。
轻轻将那卷大洋放在门前的凳子上。
透过缝隙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个抱着孩子的女子是如此端庄温婉,爱自然而然地流淌着。
那个小小的女婴忽然将头转向房门,咯咯的笑了起来。
林梧城连忙转身藏匿到阴影中。
温婉的女子抱着小小的婴孩走出房门,朝四周张望着。
“酒儿,你看到了什么?难道是看到自己喜欢的人了?”女子温和的逗弄着怀里的女婴。
紫色罗裙将凳子刮倒,一卷大洋掉落在地上。
女子俯身将大洋拣起。
举目四望,昏暗的向单街哪里有人?
女子将大洋紧紧地按在胸上,哭道“酒儿,这一定是林家送来的,对不对?或许他们没有那么恨我了,是不是?”
酒儿看着阴影中的林梧城咯咯地笑着。
……
念双遭遇的不公,林纪香坚持要到警局报案。
安容顺、许茹宝等人坚决反对。
“念双终究是咱们林家的人,这事儿传扬出去,会坏了念双的名节,她还要怎么嫁人?旁人更要对我们林家添油加醋。现在已经够乱了。”安容顺如是说。
“既然能嚣张的将念双绑到梨子江畔,又在梨子江畔欲行不轨,摆明了是要做给人看,究竟是做给谁看?当真是做给云水镇的百姓吗?我看,是做给林家的人看才是真。是想震慑谁呢?这事儿没弄清楚前,还是静观的好。”许茹宝平静的说道。
考虑到念双的处境,林梧城也不想报案。他不想念双再受到任何刺激,他怕这个柔弱的女子承受不了更多的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