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峰走了过来,手中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面覆盖着红色的绒布。
安容顺目光灼灼地看着郑丽丽,道“这是我娘家的陪嫁,许多年了,我本想一直传下去,既然今日有需要,我又怎能置身事外?”
奇峰将覆盖在托盘上的红色绒布掀掉。
众人惊诧。
托盘上放着一块品相绝佳的上古朴玉。
众人这才想起安容顺的娘家祖上是一个玉石商人,后来家道中落。
常言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安家给安容顺陪嫁的这块上古朴玉定然不是凡品。
郑丽丽的脸色微微一变,她没有想到会突然蹦出个安容顺,更没想到安容顺会当着众人的面拿出一块上古朴玉。
众人均能眼瞧到这块上古朴玉是个好物,自己又怎么能说不收这个呢?
思量片刻,郑丽丽不悦道“老太太,俗话说‘黄金有价玉无价’,我郑丽丽是个俗气的人,我只眼见得那黄金白银,至于这玉啊,请恕我眼拙,也请原谅我这人心眼小,您就是寻来咱大民国那些玉石行家,我也不信。一句话,拿钱。”
安容顺没有想到自己家的传世之宝被郑丽丽当众拒绝。
张芝兰走了过来,道“既然你看不懂这玉,那我这些玩意儿,可入了你的法眼?”
张芝兰回头看去,丫鬟全香怀中抱着一个沉重的匣子,举步维艰地走了过来。
匣子打开的瞬间,人们发出惊讶的声音。
在这个巨大的檀香木的匣子里放了大量的黄金首饰,上面镶嵌了许多的宝石。
张芝兰恨恨地说道“我这一匣子的宝贝还你那三万三大洋,绰绰有余。”
郑丽丽满脸嘲弄地看着张芝兰,道“三姨太果然最受林老爷子恩宠,竟然有这么多首饰,看来三姨太这伺候男人的功夫果然了得。”
张芝兰气愤地举起手,道“你,你在说什么?”
郑丽丽用戴着蕾丝手套的手抚弄着头发,道“我说什么?我只不过在说你被你男人骑得爽啊。”
跟随郑丽丽而来的那几十个壮汉轻侮地哈哈大笑起来。
一人高声道“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你羞辱她的时候,岂不是也在辱没自己?”
众人回头看去,说话之人正是林家绣坊的老画师萧竹。
萧竹缓缓走到郑丽丽面前,道“玉,是高洁之人玩赏的雅物,金玉宝器,是深闺女人自赏的珍藏。这些本就是女人最好的傍身之物,如今林家临危,两位夫人悉数拿了出来,本就是令人佩服和感动的事情,到了你的口中却成了俗气之事,可见大华不过如此。”
郑丽丽识得说话之人正是苏绣行当里德高望重的萧竹,心下不悦,也不好当众发怒。
萧竹回头看着人群中的几十个画师,道“萧竹从法国回来就入了林家绣坊,一做二十多年,早已把林家绣坊当成了自己的家。我的全部心血都倾注在这里,我怎么可以看着林家绣坊因为这从天而降的祸端而毁于一旦呢?”
孟水芸站在人群中看着眼前这个六十岁的老太太侃侃而谈,激动的泪水流了下来。
画师们纷纷落泪。
萧竹猛回头,冷冷地看着郑丽丽,道“我这一生积攒了一万一千大洋,明日午时定交到你的手上。”
不等郑丽丽言语,一个花白头发的老画师道“我拿一千大洋。”
又一人道“我拿两百大洋。”
人人纷纷响应着。
安容顺和张芝兰没有想到众人会有如此举措,感动涕零。
林家绣坊的工人们绣娘们和云水的百姓们组成人盾朝那几十个壮汉涌来。
“大华滚出云水,大华滚出云水——”
警察涌了出来,将群情激动的人们挡住。
云水镇新任镇长刘石久从人群后走了出来。
刘石久走到郑丽丽面前,道“既然这钱款,众人已能凑齐,明日就在这林家绣坊前把这事儿了了吧。如此下去,怕是苏州要来人了。”
郑丽丽点了点头,道“也罢,我也不难为你刘镇长,明日我拿了钱,自会走。”
众人听了郑丽丽的话高呼起来。
一个修女用面纱遮挡着面孔,躲避在一棵梧桐树后。
许茹宝经过梧桐树时,轻声道“报应才刚刚开始,你是否满意?”
面纱后斑驳的面孔上滑落一行清泪。
蒙胧中,女人仿佛看到熊熊的烈火中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痛苦地挣扎着,呼叫着。
一个儒雅的男人背着双手站在远处观望着这熊熊大火。
男人的背影永远像恶梦一样萦绕在自己的心头。
女人狠狠揉搓着衣襟,道“林纪楠——”
……
客来轩。
一个年轻的小伙计低着头端着一个托盘走上二楼,托盘上放了一盘百合椒柳,一瓶上好的竹叶青。
几个壮汉拦住了小伙计的去路。
房间里传出一人的声音。
“九生,怎么还没把酒送来?”一人抱怨道。
壮汉斜睨了一眼托盘上的酒菜,道“上去吧。”
小伙计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朝二楼走去。
巨大的原木清漆桌子上摆放了大量的酒菜,围桌而坐依次是林家的家庭医生郝兆飞、客来轩的掌柜李明浩、大华贸易行的大当家的遗孀郑丽丽、大华贸易行的二当家董二庆、云水镇新任镇长刘石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