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拓隐约猜到了:“你想说的是,蒋百川的人?”
“你不觉得吗?虽说你和他们之间有过不愉快,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们可以仰仗你的信息,你也可以借用他们的人力——板牙的人我基本没有接触,他们估计也不是什么完人,但你又不是去交朋友的不是吗?各取所需,也可以共赢啊。而且,我觉得你也有必要去接触一下,至少让他们知道你不是伥鬼。”
是有必要,而且很有必要,否则不定哪天,对方就又找上他了。
聂九罗察言观色:“你如果有兴趣,我可以当这个中间人,帮你们牵个线。”
炎拓脑子里飞快转着念。
成年人了,撇开情绪和好感与否,只就事论事。
他需要帮忙的人,越快越好,缠头军一脉最合适——他们了解地枭的由来,相较普通人来说更有能力,也冒得起这个险。
他点了点头:“好。”
又问她:“那你呢?”
聂九罗一愣:“我什么?”
“你后面什么打算?”
她随口应了句:“养伤咯,养好了伤,我得做事了,工作上好多事做,你要是需要我帮忙,或者要借用我的刀,可以来找我。”
炎拓顿了一会,笑了笑,说:“好。”
这答案,其实也在他意料之中:最早的时候,她就是以局外人的身份出现的,这期间,不止一次强调过自己是个“普通人”,“事情里没我”。
她是被地枭给伤了,但伤她的两个,一个被她手刃,一个是瓮中之鳖,这仇,也算了了。
她因伤躺在这里,笑得最开心的时候,是看到了自己带来的、雕塑相关的专业书。
古代人涉险时,总爱说一句“赔上我这身家性命”,她是真正有身家、有性命,没有十分动机,不会让自己立于危墙之下的。
这晚上真是宝贵,那种相伴的感觉,短暂来过。
他清了清嗓子:“咱们刚刚,说到哪了?”
***
接下来的事,因为理出了一个基础,再往下捋,就顺得多了。
首先是关于“补药”,林喜柔一伙人嘴里频繁提到的“血囊”,好像就是指的补药。
“生于血囊,灌养血囊”,血囊显然很重要。
狗牙吃了兴坝子乡那个女人之后,就被指责杂食、脏了血,甚至要处以极刑——脏了血,似乎暗指“乱了血脉”。
而李月英身体不好,据陈福所说,是“血囊没选好”,看来血囊的好坏,是可以影响到地枭的体质的,并且李月英的情况应该相当糟糕,因为狗牙死前,曾叫嚣“下一个就是你了,我们都是牺牲品”。
其次是那个死刑仪式。
混合的黏液加天生火可以杀死地枭,算是新发现,连聂九罗都没听说过。
她推测说,黏液包括舌底的短刺,平时应该都不会出现,地枭“亮舌”,是到了极度愤怒和有杀意的时候,此时就会出现这种生理变化,而这种变化,可以帮助它们制敌。
黏液多半有一定的毒性和腐蚀性,因为“人化”的地枭,早已没有了方便撕咬和咀嚼的犬齿,狗牙却可以用一两晚的时间,就把兴坝子乡那个女人吃掉,且血肉尸骨都没发现半点,很可能就是带刺的舌头和黏液起的作用。
再次是冯蜜提到过两次的“黑白涧”。
聂九罗知道这个地方,但没去过,只能给炎拓解释个大概。
据她说,黑白涧其实是一片区域,在金人门之内、地面之下,缠头军有“不入黑白涧”的传统,蒋百川他们走青壤时,最近也只到黑白涧的边缘。
冯蜜说起黑白涧时,简直有思乡的意味,所以炎拓对这里很感兴趣,下意识里,他觉得黑白涧就是地枭的老巢所在。
所以多问了两句:“不入黑白涧,黑白涧那儿是有界标吗?不然地下反正是黑洞洞的,万一多走了几步,可怎么办哪?”
聂九罗说:“有啊。”
“听蒋叔说,黑白涧边缘处,是有兵马俑的,当然了,主要都是人俑,没马,地下嘛,马也跑不开。他去陕西临潼的兵马俑看过,回来说,黑白涧那儿的,规模也不输什么。”
不止是人俑,还有不少雕塑。
当年的南巴老林,连巨型金人都能铸化为门,足见工匠不少,秦时造俑又很盛行,工匠们就地起土、烧制造俑,也不奇怪。
蒋百川跟她说,那里的人俑,真的造得活灵活现,雕塑也极有特色,古代的工匠技艺,丝毫不逊色于现代。
说得聂九罗心痒痒的,一度还兴起过有机会去看看的念头。
不过更多的时候,她会想起母亲裴珂。
母亲被地枭撕咬着,拖进了黑白涧,也不知那一路,撞翻了多少人俑,血渥了多少泥塑。
不过,为什么从来“不入黑白涧”呢,进去了,又会怎么样呢?
……
聂九罗正有些恍惚,听到炎拓说了句什么,好像还提到了“蒋百川”。
她回过神来:“你刚说什么?”
“我没能救蒋百川,但是见到他了,他托我给外头带几句话。”
蒋叔有话带出来?
聂九罗心头一凛:“他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