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严因为之前见过了卢林这样国人心中的大英雄,再见戴国瑛,忐忑虽有,但不至于太过紧张。
但是戴国瑛和卢林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病床上的卢林只不过是个虚弱的老人,而戴国瑛目光炯炯,不怒而威,给人以巨大的压迫感,让陆行严不得不屏气凝神,小心翼翼。
“听说你之前也从过军?”戴国瑛审视着陆行严。
“是,高中毕业后,曾经在赵子嘉的部队里当过两年大头兵。”陆行严恭敬地答道。
“还想做一个军人吗?”戴国瑛不苟言笑地看着他。
陆行严愣了一下,随即醒悟过来,戴国瑛是军人出身,手上统领着革命军,问他这句话,便是许他参加革命军队了。
立刻面露喜色地答道,“想。”
“唔,”戴国瑛盯着他看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那你好好准备准备今年军校的入学考试。”
不等陆行严说些什么,他便严厉地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陆行严没有想到自己还来不及表现什么,就被他挥退,更没想到戴国瑛竟然要他参加军校的考试,心里五味杂陈。
他不是沈绍隽,虽然是高中毕业,可文化水平并不高,小聪明他是有,但绝不是那种出口成章的才子,又丢下书本这么多年,再让他去参加考试,他自忖没那个本事。
乔霏见他苦着脸出来,不由得觉得奇怪,戴国瑛该是很看重陆行严这样的人才才对。
陆行严将前因后果和她一说,便央着她向戴国瑛求情,琢磨着不想经过考试直接进入军队里。
乔霏摇了摇头,“你这就有所不知了,虽说是革命军,但实际上是由不少小军阀组成的,真正属于革命党自己的力量只有中洲军校,姑父是军校校长,又是革命军的总指挥,今后在整个革命军的队伍中,他只会信任军校的学生,因为他们才是真正的嫡系部队,你若是不经过军校的镀金,永远都无法得到他真正的信任,你自己好好衡量一下吧。”
陆行严瞪大双眼,这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但还是苦着脸,“可是若让我去考试,我怕自己真是不成。”
乔霏略略沉吟了片刻,“你今日本不该将这事告诉我的,你尽管放心去考,即使考不上交白卷,姑父也是会录取你的,我相信这点权力他还是有的。我去求情自然也是件极简单的事儿,但往后你却有拉帮结派之嫌,你搜集过情报,你也清楚,一两个刺头不可怕,最可怕的便是拉帮结派,今后你为姑父做事,我们俩的交情和关系还是隐晦一些为好。”
陆行严傻住了,他根本就没有想到此节,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哪里知道哪些权力场上的弯弯绕绕,若不是乔霏提点,他真是浑浑噩噩如个蠢物。
掌握情报和军事的人必须是孤臣才能让戴国瑛放心,而乔霏是外戚,是最让戴国瑛信任,又最容易让他不放心的人,尤其是情报工作,就像一柄贴身的匕首,就算是再亲近的人都不能染指。
也许今日戴国瑛还未意识到陆行严的重要性,但总有一天他会开始介意,所以他们的关系必须从今日开始疏远。
本以为乔霏将他引荐给戴国瑛之后,今后的仕途之路便能越走越顺,没想到戴国瑛会让自己去投考军校,如今乔霏又细说了这一番厉害关系,让陆行严顿时有些慌了。
“既然你已经和我说了,我再装作不知道,倒显得刻意了,总之入学考试这件事你不必担心,但是切记一点,低调做人,高调做事,与人友善,但万勿拉帮结派。”乔霏低声道,“姑父看重你的才能,自然是好事,你着力表现也是好事,但千万不要目中无人,尤其是你所做的情报工作,兴许不经意间就得罪了人,更要仔细小心才是。”
“我明白了。”陆行严只觉得心中一股暖流淌过,自父母死后,他看尽人间冷暖,就连自己的亲姑姑都对自己白眼相向,只有这位素昧平生的乔五小姐对自己屡次提携,尽心关怀,甚至如今天这般推心置腹地殷殷叮嘱,让他如何能不感动?
“你今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但切勿张扬我们的关系,否则于你前程有害无益,你也大可放心,只要有我说得上话的地方,不用你多说,我都定会帮你。”乔霏的话十分诚恳,毫无一丝作伪。
“清如小姐的大恩大德,我粉身碎骨无以为报!”陆行严眼泛泪光,深深地给她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