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前几年的所谓繁荣并没有确实的基础。大战之后,由于有了各种大规模生产的技术,工人每小时的劳动生产率已经提高了百分之四十以上,既然有了这样大量的商品生产,消费者的购买力显然也需要相应提高,这就是说,要增加工资,但是这些年来,工人的收入并没有随着生产力的提高而相应增加,也就是说购买力跟不上商品总量。我们现在常说‘只要有个好推销员,什么都能卖得出去’,实际上他们只是怂恿那些手头并不宽裕的顾客乱买东西,靠延期过长的赊账的办法来做买卖。”乔霏思忖片刻,慢条斯理地从大战之后开始讲起。
“我初到美国时,就发觉这股繁荣太虚无缥缈了,用我们华夏的话来说就像是‘镜中花,水中月’,我和我的一个华尔街朋友打赌,股市的假繁荣撑不过三年,当时自然没有人相信……”乔霏笑了笑,罗素夫妇倒抽一口凉气,初来美国时就有这样犀利的目光预见到三年前谁也想不到的事,这该是多么敏锐的洞察力。
“乔小姐原来是学经济学的么?”罗素虽然知道她就读于哈佛法学院,但她的经济学底子着实太扎实了,不亚于那些经济学领域的专家学者。
“是的,”乔霏点点头笑道,“我的祖父、父亲和两个哥哥都是学经济的,从事的也都是这一行的职业。”
“难怪了,原来是家学渊源。”罗素了然地点点头,心里略微平衡了一点,家族对一个人的职业影响很大,像他的家族也是因为曾经出了一位总统、两位议长,还有若干位州长和国会议员,他当年才会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政治学和后来的法学,走上从政之路,乔霏出自财阀之家,从小对经济形势敏感,这也是十分正常的。
乔霏笑了笑,继续方才的问题说道。
“股票市场基础不稳,终于垮台了,影响所及,那些四处推销的千百万小宗交易也收不回账了。繁荣结束了,接踵而来的就是大恐慌,可是总统先生还是始终醉心提高生产力,完全没有意识到购买力不足的危险性。他所采取的措施都是保障投资者的利益,物价不能降,于是销售量下降了,销售量一减,只好用解雇工人的办法来降低商品成本,失业的工人哪里有钱再去购买产品?销售额越下降,被解雇的工人就越多,引起了购买力的全面萎缩,结果就是工人穷了,连累了农民穷,农民穷又加深了工人的穷,谁也没钱买对方的东西,所以,在同一时间,同一国家里,既是生产过剩,又是消费不足。”乔霏很认真地解释道。
这个时候除了官方大唱赞歌,歌颂全国一片形势大好之外,还有很多人都想弄清楚为什么周围的一切在崩溃,不少新锐报纸的专栏上也常有这个问题的文章发表,他们所分析的原因多种多样,站在不同的角度,似乎每一种都很有说服力。
“你的想法很有道理,似乎从哪一个角度来分析都是无懈可击的,但我关心的是怎么解决现在的局势。”罗素皱眉道,乔霏解释得太过通俗易懂了,反倒让他有些不敢相信了,“你该知道现在就连开电梯都要有学士学位,纽约证券交易所行情牌上的股票价格,只等于三年前的百分之十,投资者损失的金钱相当于大战全部战费的三倍,如果放任这样下去政局迟早要开始混乱。”
“是的,私人捐款是救济金的主要来源,可是这几年私人捐款锐减,可需要靠公办福利事业照顾的人越来越多,这副重担子地方政府恐怕很难挑得起来。”罗素夫人不是个浅薄的女人,她对政治的敏感和关心不亚于其夫,一边为乔霏的茶杯里添茶,一边认真地说道。
“据我所知,各地政府的收入有百分之九十来自房产税,许多房客交不起房租,房东也交不起房产税,城市少了这笔收入,就只能削减公用事业。如果纳税人联合起来拒不纳税,极有可能会使得地方政府财政破产,政府一旦破产,将会有大量教员、警察失业,带来的后果是学生失学,社会治安愈加混乱,会有越来越多的饥民示威情愿,甚至开始采取暴力行动,用武力反抗现行的不合理的制度,而政府不能维持秩序,整个社会陷入混乱,政府将为大萧条的难民所推翻。”
乔霏这番话在她之前的任何一篇文章中都从未提起过,偶有所提只是含蓄地点到即止,毕竟这样的话太过敏感,难免会触动到当局的神经,让人认为她是蓄意煽动群众反抗,若不是之前苏妈妈的事让她受到了巨大的震动,一直到现在都无法释怀,这一次她也不会说得如此直白。
罗素夫妇的脸色瞬间都变得十分难看,不管她是危言耸听,还是神经过敏,她的话无疑就代表了这场大萧条最坏的结果,她所说的交不起房产税和政府裁员问题,虽然没有那么严重,但都的确普遍存在,他们隐隐地觉得如果放任这样下去,或许他们真的能看到那样可怕的场景。(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