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聿道:“我看看。”他把她那只手抓到跟前,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上面的被针扎出来的伤口,又检查了一下绷带的结实程度,才起身去拿了药膏,借着烛火,将药小心翼翼地抹在她的伤口之上,语气中不乏不满之意,“以后有什么事,不要再瞒着我了。在我面前倔着有什么用?”
这回要不是她晕倒在他的面前,他还不知要被瞒到什么时候。
前世就知道她身子不好,她刚刚被废时,还未被软禁在南宫,便生了一场大病,偏生又不肯让太医探望病情。后来她身子逐渐好转,又被关到了南宫,他没有再听闻她生过什么病,但是吃穿用度也从不克扣,又怕她身子出了问题,只是故意隐瞒着不肯给人看病,也曾送过一些大补的人参过去。
但仅此而已。
从未听说她还有头疼的隐疾。
头疼之疾,不可能十年都不曾发作过,如今她锦衣玉食尚能病发如此频繁,那当初她在南宫……是怎么熬过来的?
迟聿看着她的目光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疼惜。
手不自觉地抚上她的侧脸,他忽然低头,商姒丝毫没有躲闪,被他亲到了唇。
唇瓣上柔软的触感传来,带着一丝温热,他的呼吸沉重起来,身影铺天盖地地下压,她身子霎时一软,摊到到软褥之上,十指被他轻柔地扣住,呼吸被他掌控着、诱导着,眼神都迷蒙起来。
他就这么抱着她,两人耳鬓厮磨着,温存许久,他才道:“头疼起来的滋味……是不是很难受?”
其实这个问题明知故问,商姒却认真答道:“当然疼,我常常想,要是能换个脑袋就好了。”
他低笑,疼惜地吻了吻她的眉心,“那些药不能根治,等天下一统,我为你遍寻名医,治好你的病。”
她笑,伸手抱住他的腰肢,侧脸贴上他的胸膛,“好。我想,普天之下,应该只有你能救我了。”
烛光跳动,迟聿的瞳孔显得幽暗,“一定治好你。”这个承诺在他的心理又慢慢被复述了一遍,他抬手轻拍着她的背脊,似爱抚,似安慰,她忽然感觉安心,之前纠结的一切都犹如过眼云烟,整个人都在他轻拍的节奏中慢慢安静下来,沉溺其中,永久地沉眠下去。
迟聿等她睡着了,才扯过被子给她盖上,小心地把她受伤的那只手放进被子里。
他坐在床边,看了她许久。
他忽然又想起前世,她的猝然病故。
当年噩耗传来之时,他的震惊和心痛,到如今都记忆犹新。
那时她才二十六岁,刚过花信之年,本来不至于这么早亡故,或许是因为十年的寂寥生活让她日渐抑郁成疾,又或许,是因为她旧疾发作。
若真是后者,那么十年之内,他必须一统天下,为她寻到良医。
一统天下谈何容易,前世一统,便生生消耗了他的大半生光阴,这一世虽提前知道很多未来之事,可一个国家的军事发展绝非一朝一夕之事,拔苗助长一定不行,他还得细细思量。
但愿不会有什么意外。
翌日,迟聿便重新接见了楚国使臣。
他答应了昭楚联盟之事,并让商鸢承诺,半月内楚国的粮草辎重必须送达长安,再暗令轻骑回昭国调兵,连夜召集大将们商讨如何西征。
昭国和长安将分别发兵,由楚国绕道包抄敌人后方,先攻孤立无援的魏国。
魏国地势险峻,易守难攻,迟聿日夜与军师商议行军之策,只在每次用午膳之时,去乾康殿陪陪商姒。
一面暗暗筹备战事,迟聿又以大晔天子的名义,对诸侯分别下诏,各自加封,用以营造各自猜忌之势。
静待其变,从前迟聿肯耐心去磨,可如今时间紧迫,他只有十年的时间,不能单单只用武力征服。
一切都在以正常的轨迹进行,但偏偏没有让商鸢如意。
商鸢等待几日,却见迟聿和商姒又有和好的迹象,而两国联盟已经达成,迟聿已催促她尽早回国,商鸢自然不愿——她一旦离去,便与迟聿失之交臂,再也不能得到他。
商鸢看尽世间无数好儿郎,但唯有迟聿令她怦然心动。
一为自己,二为权势,将来这天下若要一统,帝王之位非他莫属,既然如此,商鸢更要好好把握住机会,若能成为将来的昭王妃,她便有机会一举成为皇后。
时间刻不容缓,是以商鸢让秋炆提前回楚国,一边等待粮草辎重运来,一边暗中与薛翕连夜商议了许久。
乾康殿内灯火通明,商姒披衣坐在御座之上,御案上烛火照出一片光亮,商姒垂眼看着书,下垂的一片睫毛落下淡淡阴影。
外面响起脚步声,随即殿门被大力推开,迟陵快步进来,更深露重,身上落得满身清寒。
听见声音,商姒抬头,果然看见是迟陵。
迟陵开门见山道:“商鸢和薛翕勾搭在一起了。”
第53章 女装
商姒怔了一下,重复道:“商鸢和薛翕?”
这两个人是怎么碰到一起的?
“陛下在想,为什么他们会凑到一起吧?”迟陵寻了个地方坐下,打了个哈欠,才优哉游哉道:“我也觉得纳闷,不过后来我一想,薛翕上回被你打了一顿,如今肯定怀恨在心,至于商鸢,她肯定对我二哥有意思。”
商姒沉默须臾,忽然冷声道:“薛翕不是你的亲信么?”
迟陵勾着眉梢看向她,“他?就凭他,也配?一个叛徒,目无尊卑,鄙贱不堪,以前能背叛王赟,谁知将来能否背叛我?我早就看出,他就是想利用我巴结我二哥,顺便对付你,此人我如今不动,不过是在等待时机。”
迟陵根本不傻,若说第一次薛翕在一边煽风点火起了作用,第二回,他要是还没发觉薛翕有问题,他还配站在此处么?
迟陵固然从前怀疑商姒,但这不代表谁都能利用他。
人人都道四公子性情火爆,爱冲动行事,可他毕竟也是出身王室,若当真没脑子,如今也不会被迟聿重用,更不会活着从昭王宫里出来。
身为昭四公子,看似身份尊贵,可只有迟陵知道,他从小不被母亲喜爱,打小身边只有几个宫人,为了不被其他人迫害致死,他是过得多么如履薄冰,若非早早被二哥护在身边,他或许都没有机会长大。
迟陵想起从前之事,脸色算不上好看,又冷淡道:“反正我告诉你,薛翕做的事,别算在我头上。他这回不知在和商鸢密谋些什么,我倒是希望这人快点做些什么来,我好直接处置了他。”
这一观点,与商姒不谋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