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本不过想暗中瞧瞧这个薛铖看中的姑娘,看看她平日都做些什么、为人处世如何,谁料却看到了这一幕。
薛敬:完了,儿媳妇要被拐了!
季老太傅:完了,乖孙的腿要不保!
***
再说溯辞将季舒城引入雅间,沏上一杯热茶,端坐桌前,正色道:“季大人想问什么,尽管开口。”
称他季大人而非季公子,必是已知晓他的来意。季舒城微笑着颔首,道:“姑娘既心知肚明,那在下就不兜圈子了。”
“前日安阳坊的徐老太太求了我家祖父写状子,说要告漱玉斋的掌柜草菅人命、谋害她孙儿小双儿的性命。这份状子到了我的手里,大理寺卿命我查明真相,给徐老太太一个交代。”
“昨日我去安阳坊查探此事,遇到小双儿的同伴阿四,他告诉我几日前曾请白衣仙姑给小双儿超度、葬了小双儿生前在漱玉斋的物件,还告诉我白衣仙姑从中拿走了一样练手的模子。”
“另外我还得知,白衣仙姑在丰州时曾入赵府给赵家大公子做法驱祟,得了赵夫人青眼,而这漱玉斋正是赵家产业。”
“敢问姑娘,你从小双儿遗物中取走的究竟是何物?如今在何处?又为何要这么做?”
他的话语直接简练,却道出了其中关键所在,溯辞心下赞了一句,顺水推舟从怀里取出那只包好的铁片递给季舒城。
她本就有让季家细查此事的意思,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由头,如今季舒城自己找上门,再好不过。
“实不相瞒,我也是在京中打听漱玉斋时听说这件事的。”溯辞曼声道:“本着修行之人多行善事的本心去安阳坊探望一番,恰巧遇上那少年,才有了此事。至于这样东西,只是直觉有些奇怪便收下了,既然季大人追查至此,便交给大人处理。”
她的态度太过爽快,以至于季舒城下意识地开始怀疑自己的出现是否早在对方的预料之中。他深深看了眼溯辞,伸手拆开布包,取出那枚铁片。
铁片不薄不厚,甚至不甚平整,无论材质样式都不像是正儿八经的模具,恐怕只能从上头的花纹入手了。
季舒城看着被划花的纹样,深深皱起眉头。
溯辞慢慢喝了口茶,又道:“季大人,我当时在赵家为赵公子驱祟时还发现了一件古怪的事。”她将赵承泽中毒一事换了个说法娓娓道来:“赵家风水上佳,按道理不会惹上那些秽物。赵公子此劫,私以为是人为所致。”
季舒城挑了挑眉,意义不明地唔了一声。
既已得到想要的信息,季舒城不再多留,很快告辞离去。溯辞透过窗户看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慢慢咬下一颗核桃仁。
但愿这位季大人能够摸出条大鱼。
这一整个下午,溯辞再没下过楼,楼底那些期待又探究的目光随着日头西沉逐渐散去。苦等一下午的季老太傅和薛敬最后也唉声叹气地各自回府,心里都在盘算同一件事:该回去好好提点提点家里那个没眼力见的小子了!
薛敬:再不上点心你小子就哭着打光棍吧!
季老太傅:再敢上点心你小子就哭着坐轮椅吧!
各自忙碌的薛铖与季舒城同时打了个喷嚏,狐疑地看了眼云高风清的天空。
***
等到暮色四合,薛铖结束了巡查,提着松子鱼快步往溯辞的小院赶,还没到门口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味。
叩门而入,抬眼便看见溯辞将手中的碟子放在石桌上,正笑盈盈地转身向他走来。
满头青丝梳成简单的发髻盘在脑后,露出细长的脖颈,她伸手将一缕垂落的发丝拢回耳后,皓腕凝雪,眉目如画,颊边残留着忙碌过后极浅的一抹红晕,眉心那一点红痕如点睛之笔,极近温柔之意。
她说:“来得正巧,我的松子鱼可带了?”
第33章 月夜
石桌上摆着碗碟, 中间放着一只汤盅,盛着炖得酥烂的小排和鲜嫩的菌菇,熬出的汤鲜香非常,缀着嫩绿的葱花,令人食指大动。旁边还摆着一碟白嫩的藕片,甚至还有一壶酒,加上薛铖带来的松子鱼,不可不谓丰盛。
溯辞摆好碗筷,给他盛上一碗汤, 饱含期待地说:“你尝尝。”
暖而鲜的肉汤下肚,驱散了一日忙碌的疲累,整个人顿时松快起来, 他一口喝掉半碗,道:“好喝。”
“那就好。”溯辞顿时笑了起来, 这才动筷子开吃。
薛铖一面喝着汤一面看她大快朵颐的模样,突然有些疑惑自己究竟是来谈事的还是来吃饭的。他夹起一片藕细细嚼着, 清爽的口感在舌尖翻滚,顿时觉得就算只是来吃顿饭也很不错。
一碗饭下肚,溯辞取来两只杯子斟满酒,这才慢慢开口道:“临安王遇刺一事,你有何想法?”
薛铖端起杯子浅抿一口, 酒香清冽,带着丝丝的辣,不过是寻常酒, 但在此刻入喉,却如佳酿一般令人回味。
他说:“无论此事出于什么样的目的、真假与否,都需给北魏一个说得过去的说法。”
溯辞又道:“但北魏想要的说法必然对晋国不利,甚至会以此要挟从和谈中谋取更大的利益,你打算怎么应对?”
薛铖道:“必然不能让他们如愿。”杯酒入喉,眼底冷光骤现。
溯辞闻言献宝一般地倾身上前,道:“我有个法子,你要不要听?”
薛铖微微挑眉,示意她继续。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无论如何都需要一个‘刺客’,为何不让北魏自己认了?”溯辞目光灼灼,低声道:“北宫政来晋国,必定是瞒着魏帝、不愿暴露身份行踪的。将军何不利用这一点,让黎桑和临安王打落牙齿和血吞?”
薛铖心念微动,问:“你想把北宫政扯进刺杀一事?”
“自然。放任这样一个人潜藏暗处太过危险。”溯辞又给他斟了杯酒,“况且,我有很大的把握能引他出来。”
“太危险。”薛铖皱眉,下意识地反驳。
溯辞放下酒壶,顺手握住了薛铖的手。柔软的手指钻入他的掌心,薛铖本能地一缩,却被她牢牢攥住。
然而她面上的表情十分认真,仿佛冒然捉他手的人不是自己一般,她说:“薛将军,你该多信任我一些。虽然打不过你,但我真的挺能打的!”
薛铖没能把手抽回来,叹声道:“你打算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