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然相望,谢柔手指紧了紧,说不恼火是假的,她只想听一句心里话而已,希望他可以哄一哄自己,这应当是不难的吧,至少比掌控朝臣们的心思、摸清右相的势力要容易得多吧?可他就是没有说出口,她想不通这是为什么,他们两个多年在政事上形成的默契,好像在这件事情上都消失了。
只不过她一贯愿意体谅他,目光触及男子认真的眼神,知道他并非搪塞自己,方才所说或许当真是他认为重要的事,这么一琢磨,她便强行压住了心里的那点涩然,尽量站在萧承启的角度想问题,思虑片刻,问道:“少爷,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萧承启一怔,点了点头,和她说了实话:“北方出了点乱子,图坦有可能勾结朝臣在北方布局,现在……不适合前往边关。”
谢柔也隐约感觉事情不简单,但没往图坦国上想,眼下听他的意思,竟与两国战事有关。
“那么若我返回凤阳,少爷会和我一道回去吗?”谢柔更想知道的是这个。
萧承启神情变幻,缓缓摇头道:“我会留在北方,待处理好相关事务再回去。”
谢柔闻言微怔,眸光暗了一下,她摸了摸手里毛茸茸的阿雪,然后道:“少爷,我也可以留在这里。”他们两人可以和从前在宫里一样并肩作战,她虽不会武功,但总能做其它的事。况且离宫是她自己做主,回宫也应由她来做主才是。
萧承启这次却直接拒绝了,他确实不舍得她离开,两人分别数月对于他来说仿佛隔了数年,若是可以,他会陪她去任何地方,只是这一次不行,他在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以前和现在有什么不同,看到谢柔方恍然明了,从前能轻易把她拉入战局,是因为他将她视为盟友,而现在,他什么事情都不想让她做,只希望她能平安。
这种心情甜中带苦,让他有些乱了分寸。
而谢柔心里也不好过,她鼓起勇气向他靠近,他竟然想再次推开她!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闭了闭眼,她不再等萧承启说什么了,自顾自抱着阿雪站了起来。
她道:“少爷既然已经有了主意,想必我再说什么也是无用。只是那座皇宫我确实无心再回,若现在不能北上,我可以随意选一个去处,少爷不必管我。”
她话语间不带温度,脸上神情更冷更凉,萧承启没料到她会这么说,瞬间傻了眼:“你……”
谢柔此番耗尽了心力,失落感沉甸甸的压着她,让她根本无从再听他多言,反正他也不会哄她,反正他也不会主动靠近她、抱抱她,还有什么可期待的。
她就当着他的面快速转身进了屋子,萧承启几乎是下意识地追上去,回应他的只有撞门声,门扉一合,险些撞上他的鼻子。
萧承启被吓住了,竖起耳朵却听屋里谢柔一跺脚,生气地道了句:“雀儿,外面尘土太多,泼水!”
雀儿怔了一下,连忙应了:“好嘞。”
萧承启:“……”
*
雀儿准备的水到底没用上,云姑将她拉进角落里,好一顿训诫,雀儿道:“那人天天惹小姐生气,咱们小惩大诫有何不可?”
云姑叹道:“傻丫头,你何曾见过小姐对旁人这样,那个人怎会是普通人,你再想想梳子是何意,男女相约白首才可送梳子,你若再胡闹,小心掉脑袋!”
雀儿一呆,捕捉到其中关键词终于反应过来,小姐喜欢的素来只有一人罢了,她以为那人远在天涯海角,没想到却突然出现在眼前,她结结巴巴地道:“你说那是皇……”她话说到一半脚下一软,差点跪倒在地,被云姑一把拉住。
“小姐要害死我。”她简直要哭了。
云姑道:“说什么胡话,小姐怎会害你。”
又道:“小姐一定是和皇上闹了别扭,故意让你帮她出出气,若换一个人这么跟皇上闹,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皇上也就是看在小姐的面子上不和咱们计较。”
雀儿欲哭无泪地撇嘴:“那现在怎么办啊?”
云姑看了一眼脸色不虞的谢柔,小声和她道:“以后当然是要对皇上恭敬一些,还有咱们想想办法让小姐消气。”
雀儿脑子都乱了:“怎么做?”
云姑想了想,在她耳边说了一句,雀儿听完惊讶地道:“这能行么?”
云姑点了点头,有道是谁点的火谁负责灭,谁惹小姐生气谁负责哄,她们这些奴婢能做得不多,但为了让小姐开心,也只好努力想办法了。
雀儿觉得自己脑子不太够用,傻傻地点了头。
午后,暗卫忽然找到了萧承启,说谢柔出了徐府,不知去往何处,萧承启联想到两人方才说的事,便询问谢柔是否带了行李,他怕她一时生气,真的离府出走。
暗卫回道:“并未看到行囊。”
萧承启心里绷着的弦这才略松了松,嘱咐道:“派人跟着点。”原来是去散心……他想等她回来再好好和她说,到那时她平静一些,就明白他的忧虑了。
他望着窗外的梅枝,揉了揉额角。
暗卫是在戌时回来的,彼时萧承启正在看舆图,曲州至边关的地域极广,他按照线报重新梳理可行军的路线,打算早做准备。
暗卫进来时是低着头的,萧承启没有看他的神色,只问他是否有事禀报,暗卫眼底划过一丝犹疑,终是一咬牙跪倒在地,言道:“少爷,不好了,派出去的人将小姐跟丢了。”
萧承启闻言一惊,手下力道都散了,舆图上哗啦一声响戳开了一个口子,他难以置信地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暗卫吞了口唾沫,将头埋得更低,又将话重复了一遍,然后道:“……小姐带着云姑、雀儿两位姑娘进了一家香料店,我们的人在外面守着没有进去,结果等了半个时辰不见小姐出来,待进去寻人时才发现,小姐没了踪影。”
萧承启在他说话的时候,心口就已咚咚作响,脸色在极短的时间里变得苍白,经过刺客一事,他不敢托大,派出了二十多名暗卫守在徐府,谢柔一出门就有一队暗卫跟着,沿途还会做记号告知联络点。是暗卫出了问题,还是那家香料店有不为人知的勾当?
事出突然,他整个人都懵了。
“集合所有暗卫去找,找不到别回来!”他咬牙丢下一句话,根本没心思听暗卫回应,径直冲了出去,外面下着大雪,满目皆白,他寻来一匹马就骑了上去,连裘衣都顾不上穿,等暗卫奔出门,已不见他的影子。
萧承启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什么找人寻人他都没做过,但他等不了,如果谢柔果真像上次一样遇到险情,他必须抓紧时间找到她。会不会被人刺杀,会不会被图坦人再次劫持,谁都猜不到,但每一种都有可能,慌乱和焦急在眨眼间全都涌上心头,漆黑的长街每个人影都像她,他抓着缰绳,从香料店开始,挨家挨户的找过去。
没有,还是没有。
他心急如焚,手冻得青紫,止不住地抖,出了皇宫他难道连个人都守不住么?他此刻满心懊悔,控制不住的往最坏的方向想,几乎想要扬手给自己一巴掌,她今日跑出去都是因为他,他为什么要惹她生气!若是出事他又该去哪里救她?
这时,暗卫从后方赶上来,远远地停下冲他摇了摇头,他脑中“轰”的一声炸开了,正当他束手无策,险些崩溃之际,一声细微的猫叫从墙上传来,墙下诸人都愣了一下。
萧承启回头一看,墙上蹲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十分眼熟。
“阿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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