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长富对杭州印象不是很好,特别是夏天,早上五点左右的时候,外面的鸟叫声加上汽车的声音,把人的睡眠都给吞噬掉了,即使窗户关的再严实,也无法把睡眠重新夺回来。现在的离婚大厅,就像是某个早上那样吵,有几对夫妻,来离婚居然有一方没有带身份证,便吵了起来,王长富不知道有谁是不想离故意忘带的,也不知道有谁是很想离但是真的忘了带。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下午四点三十六了,算算起来办事人员也该下班了吧,把手机踹回去后他又掏出来,点亮屏幕,壁纸是王胜春,她正站在一大簇紫藤花边上,b划着剪刀手,照片被做成了海报,王长富还在上面写了几行字,还有日期。得,鬼丫头吐舌头的样子是真的可Ai,他忍不住笑了笑。
“抚养权这个事情。”胖nV人抬起头看了一眼两人,左手抬着一沓文件,右手摁着另一沓文件,低头快速扫了一眼后继续道。“是你们单方面定的,还是和孩子商量好的?”
“孩子定的。”苗桂兰笑着答。
这事情有点点复杂,但也很简单。生活里的困难,越早面对越好,否则,拖的时间长了,就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去解决。这道理王长富懂的,但要真的去面对苗桂兰,他还是一时之间没有准备好。彻底吵翻的第三天,王长富离开了酒店,想到那天晚上打碎的碗,可能还没有收拾,人,总得为自己的行为买单,到小区门口时,时间已经中午了,没有下雨,但天气却Y冷,他提了提K子,迈着更大的步子往里走。
打开门之前,王长富做了下心理建设,如果苗桂兰在他们走后失控,把家里给拆了他也不能生气,王长富顿了顿,深x1一口气后把门打开了,里面的景象让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地上没有任何打碎的陶瓷片,扫得g净,沙发套换了新的,卫生间里刷过了,还喷了消毒Ye,每个房间都换了g净的床单,就连书房里的书架,也是x1尘器x1g净了的,焕然一新的感觉。王长富走到厨房,喝了一杯温水,烧开水,煮了半碗面条,加了碎花生,用牛r0U酱拌好后,冲了杯咖啡,一起抬到餐桌上开始吃。
王长富喜欢大口x1面条,他没跟别人说过,但每次听到面条x1进嘴里的声音,他感觉是面条在和他说话,苗桂兰回来之前,他很享受一个人吃面条的时间,但这次不同了,他每x1一口,就听见屋子里有什么东西被击打着,吃的越快,他心里便滋生出隐隐的不安。仔细想想后,他知道原因了,x1面条的声音越大,他越是觉得孤单。
王长富索X放下筷子,把咖啡喝完,往后靠在椅子上。想起之前听过一句说的很对的话,大意是人到四十岁,泥巴已经埋到腰间了,人生剩下的时间里,真正有用的不多,哎,四十岁的人,该拥有的还没有拥有,却失去了很多。春儿是大了,这是事实,她更多的时间依然是住校读书,周末有一天的时间休息,但,大概率她会选兴趣班上课,或者和自己的好朋友去玩耍,王长富在她的活动里,最多是司机或厨师的角sE,成不了伙伴。王长富想起大学毕业的时候,他在自己的钱包里放了一张卡片,上面写的是四十岁时的梦想:成为千万册畅销书作家,这梦想至今没实现,王长富梦想很少,记得有一次和同事聊起这个事情,商务部的nV同事说自己梦想很多,分几个给王长富,他没接话,结果也不知道nV同事打算分给他什么梦想。
王长富换了个地方,在沙发上坐下来,他打开电视,找了一圈也没有适合的电影,便任由电视变成了静态的屏保图片。窗外吹起了风,他想着它们来自那里,可能,在钱塘江北面就已经被造物主编织成丝带,然后在人间游走,它们和建筑的轮廓相遇时,即使素不相识,别样的情愫产生了,分离时拉扯出来的呼呼声便是证据。王长富躺了下来,把记忆里的箱子一个个打开,没有明确意图地随意乱翻着,说起来,剩下的人生该怎么过,这是个很严肃的命题,苗桂兰和他是不可能的了,即便是两小无猜,也保不住他们散架的婚姻,失去了就失去了吧,若真y着头皮过下去,依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王长富锤了锤额头,把刚才的记忆打乱了顺序,好了,不去想苗桂兰的事情了,回到正题上来,那就是得想清楚后面的人生该怎么过,继续写作,为千万册畅销书作家的目标努力,这是毋庸置疑的。“等等,这个不着急。”他在心里开始嘀咕起来,来点心灵J汤的说法,如果现在是生命的最后一天,最想做什么呢?肯定是想和彭窈静一起生活,他后面的日子都想和她生活,每天晚上抱着她睡觉,每一口呼x1里都有她的发香,每一次睁眼都能看到她的脸,不用说话,一个吻,一个微笑,或者是轻抚一下她的脸,就能让一整天充满能量。
王长富侧身睡着,关于孩子的问题,彭窈静有和他讨论过,那时候他们还没有进一步,有一天彭窈静喝醉了,刚开始时搂着王长富的头摇,说要让王长富清醒点,王长富背她回去后,她问王长富什么时候才能和她在一起,王长富说需要等十年,等王胜春大学毕业后他才放心,他以为彭窈静会知难而退。实则没有,她在桌上抄起一支笔,在王长富的手臂上写下十年后的今天,让他记住,那天他如果不和她在一起,她就不等她了。谈到孩子的事情,彭窈静问王长富还想不想要个孩子,王长富说想,让春儿不孤单,如果没有王晴,王长富在这世上就少了一份温暖,但彭窈静有个担忧,那时候她都四十岁了,卵细胞的质量可能不好,她要给王长富生一个健康的孩子,她当机立断,去外国的好医院冻卵,她说起来的样子,就像决定明天的早餐是油条那么简单,她不知道的是,王长富心差点跳了出来。
实际上,要不要再生个孩子还是顺其自然,这事情后面再考虑都没关系,他们提前在一起了,未来两三年内考虑这个事情也不迟的。苗桂兰的事情,该做个了断,这么拖下去对谁都不好,就仿佛,他和苗桂兰都在经历着某种缓刑。“那就今晚讲清楚!”王长富大吼一声,从沙发上弹起来,他向空气里重重砸出几拳后,又大吼了几声,他感觉胆量上来了,快到喉咙的位置,但这不足以让他有勇气打电话约苗桂兰,“再来点勇气。”王长富用力拍打着脸,他感觉眼角打的生疼,但这让他有勇气拨通了苗桂兰的电话。
“你说。”电话接通后,苗桂兰在那头冷冷开口道。
“今晚有空吗?”王长富握紧拳头,他没意识到开口的时候自己抖得像台风里的旗帜。
“有。”
“我想,我们找个地方见一面,把事情都说个明白。”
“你哪里不明白?”苗桂兰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
“我的意思是,往后我们都有各自的规划,但现在的情况不是很明朗。”王长富开始语无l次,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什么叫各自的规划?什么叫不是很明朗?”
“我的意思是,我们见面把事情都说明白一下。”
“你要把哪里说明白呢?”
“我们还是……”王长富捏紧K腿。
但他还没讲完,苗桂兰打断了他。“还是离婚?”
王长富本来想讲的是“还是见面聊。”他始终不敢先开口说离婚,但没想到苗桂兰先开口了,他沉默了一下,用尽力气,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字:“嗯。”
“也好。”
“那我们在哪见?”
“我们结婚时,你没有主动给我求婚,是我跟你说我们结婚,你才结的。我开始的婚姻,我来说结束,很公平吧?”苗桂兰没有回答王长富的问题,而是抛出另一个问题。
“嗯。”王长富不敢再多讲出一个字来。
“行吧。”苗桂兰在电话那头沉默,王长富听到了啜泣声,但他不知道怎么开口,过了会儿,苗桂兰继续说道。“那我们在西湖附近见,我给你发给定位,那里有家咖啡馆,你几点方便?”
“我都可以。”王长富放松了拳头。
“好,那四点半到那边碰面吧。”
“好的,那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苗桂兰挂断了电话。
王长富收到苗桂兰发来的定位后,地图上标注的地方他大概知道,查询路程,算好半小时后出发就刚刚好,这种约会,去晚了肯定不合适,去早了更不合适,让苗桂兰怎么想啊,好像王长富是巴不得离婚的样子,虽然已经到离婚这一步了,也没有必要表现的很积极。半个小时才多长啊,最多能听六首歌曲,步行三公里左右,煮好一锅米饭,写一张A4纸的文字,但实际上,b王长富想的长的多了,长到足够他拖一遍地,然后冲了个澡,用钥匙关的门,做完这一切,他如愿上了地铁。
“你很准时啊。”王长富到咖啡店门口时,苗桂兰刚好准备进去。
“地铁b较准时。”王长富笑了笑,站在离苗桂兰三步远左右的地方。“那我们进去吧。”
“要不,我们走会儿?”苗桂兰没打算进咖啡馆,她看向西湖苏堤的那条路。
“行。”王长富便跟着她往西湖里面走。
“你睡的还好吧?”苗桂兰的第一个问题挺轻松的。
“还好,春儿的事情解决了,我心里会轻松许多。”
“是啊,她上了好的高中,才有机会读更好的大学,这社会就这么残酷,想往金字塔顶端走,那起点就需要足够高才行。”
“是的。”
“那天晚上春儿给我发消息,她说她去彭窈静那里了,我心里挺难过的,自己的nV儿,难过时去找的是别的nV人。你知道吗?我这一辈子就只能当这一次母亲了,但感觉却失去了她了。”
“怎么会呢?春儿还是我们的春儿。”
“和我离婚的念头,你是什么时候有的?”苗桂兰冷冷地问。
“最近吧。”王长富努力保持微笑,即使苗桂兰不看他。
“最近是什么时候呢?”
“春儿考试前的几天吧。”
“这样,我们也别那么客套,夫妻一场,都到离婚的这个地步了,我们就讲真话吧,来一场‘友好交流’怎么样?谁也别上脸。”
听到苗桂兰这么说,王长富半信半疑地回答:“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