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早已废弃,一到了夜晚就显得阴森可怖如同鬼城,又因紧挨着深山茂林之故,时常能在这片宫殿群里看见野狐,蛇类出没。
既要在长平帝那里体现自己的兄弟之情,孟景灏就让人收拾出了一座最大的宫殿,命宫人清扫干净,铺了被褥,挂了帐幔,还给弄了个小厨房,只要不出这座宫殿,随便大皇子做什么都行,外面派遣了一队卫士看守,是看守,也是保护。
终此一生,大皇子若能守住心,安安稳稳一辈子,除了没有自由之外,也吃不着什么苦。
长平帝听了回禀也露出满意的神色。
是夜,梅怜蓉就被送了进来,挎着一个小包袱,怀里抱着琵琶。
明月悬空如银盘,今儿又是十五,银辉洒落在这片荒凉的宫殿群上,苍白森冷。
彼时,一灯如豆的正殿里传来琵琶声和婉媚酥骨的唱曲儿声。
“晓妆初过,沈檀轻注些儿个。向人微露丁香颗,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
罗袖裛残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涴。绣床斜凭娇无那,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
烧起篝火,架起锅,四周围了一圈放下刀剑的卫士。
他们神色放松,享受着听。队正啃一口野兔肉,喝一口辣酒,跟着哼起来。
往锅里放野菌菇的卫士道:“唱了三天了,来来去去怎么就这一首,我都听腻了。”
“有得听就不错了。”另一个蹲在地上尝汤咸淡的卫士道。
婉媚的唱腔忽的戛然而止,琵琶声也没了。
队正心知那位侍妾肯定是被拉到床榻上去了,遂失望又惋惜的叹了口气,“糟蹋了。”
两个卫士相互挤眼睛贼笑,其中一个劝道:“队正想开些。”
“我有什么想不开的,不过是一面之缘,为那位对福郡王不离不弃的侍妾可惜罢了,想那福郡王之前多威风,府里纳了多少绝色女子,可到头来肯来伺候他的也就这一个。”
太子府,秋夕斋,观月台。
二月的夜晚,微冷,风吹来淡淡的杏花香。
孟景灏临月吹笛,笛声悠悠扬扬穿透黑夜。
月辉洒落在他的身上,照出地上一条颀长的影子。
梅怜宝从后面抱着他的腰,依偎着,贪恋着,放肆的释放爱意,“章哥哥,很早很早很早以前,我就对你有很多想法,其中一个就像现在这样,你吹笛,我跳舞,章哥哥,我只为你跳舞,也只想跳给你一个人看。”
笛声停,孟景灏摸着腰上梅怜宝的手背,要说什么,梅怜宝却松开了手,退后几步,随心舞动了起来。
月台下种着杏树,二月正是杏花开的好时节,风把杏花吹了上来,片片浮空。
孟景灏又吹起笛子来,伴着笛声,梅怜宝的舞,梅怜宝的眸,梅怜宝的身子,都在诉说着缱绻情痴。
明亮的灯火下,她一袭红裙,笑靥纯真,情深不悔的为郎君跳舞,心心念念了两辈子,第一个想妄终于实现了。
梅怜宝高兴极了,那笑容越见浮华绚烂。
心跳忽如擂鼓,有些慌乱,看着她,忽觉手足无措起来。
笛声戛然而止。
梅怜宝也不跳了,扑到孟景灏怀里,仰着小脸望着他笑,甜的像个初尝情味的少女,“章哥哥,下次我要你背着我走路,要走很远很远,不许喊累,你还要说,要背我一辈子,直到白头。”
孟景灏笑着摸摸梅怜宝的头,道:“何用下次,现在就背你可好?”
“不,要下次背,省着用。”
孟景灏愕然,“省着用?”
梅怜宝看着孟景灏,笑容依旧那么甜,“对,省着用。”
馨德殿。
“笛声终于停了。”守在寝殿门外的绿袖小声咕哝。
这时,寝殿内,床头那一盏灯才熄灭了。
芙蕖院,林侧妃扔了书,气咻咻道:“梅怜宝你给我等着,明天找你算账。青叶,熄灯,安歇。”
“是。”
与此同时,芍药园,文夫人也写完了《淑女集》第一卷,细细阅读一遍后,满意的露出微笑。
“夫人,笛声停了,秋夕斋关院门了。”
“又歇在秋夕斋了?”文夫人波澜不惊的问。
“是。”婢女小声回答。
文夫人脸色陡变,一下子把好不容易写成的《淑女集》撕了,撕得稀巴烂。
“夫人息怒。”婢女胆战心惊的劝。
文夫人泣道:“再有才名又如何,比不上人家一张脸。”
百鹤院,正在借婢女的头发钻研新发髻的魏夫人得了消息就失了兴致,挥退婢女,就坐在床榻上不动了。
手里拿着一柄玉梳子,看着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