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李放走得早,韩府里又去人给韩家父子送过信,所以他们也是正常时辰下的衙,并没有提前回来。
晚上这顿比较丰盛,一家子团团坐着,依旧是男人们外间一桌,女人们里间一桌。
唐小鱼左右看看,然后低声问许氏:“舅母,怎么没瞧见表姨和表姐她们?”
许氏拿眼角余光扫了眼常氏的面色,脸上微微一笑说:“怕是身子不舒服,在自己院子里吃了吧。”
哦!
唐小鱼看着常氏那张拉得老长的不悦的脸,明白了。
这是被老太太骂过一场,没脸过来跟大家照面了吧。
她嘿嘿笑了两声,被许氏在下头掐了一把。
“你也撑着点儿,就算高兴也别露出来。”许氏跟她咬耳朵,“老太太不开心呢,别让她看到。”
小鱼吐了吐舌头,乖乖低头吃饭。
就听着外头韩汶在叫:“小鱼姐姐,你什么时候再弄蜀香鸡给我吃啊!”
小鱼脖子一抻,回叫道:“那东西燥性,偶尔吃吃就算了,天天吃小心你脸上爆痘!”
其实韩汶才十二岁,离着长青春痘的时期还远着呢,不过京城秋燥厉害,辣子吃多了对肠胃不好,所以小鱼这两天就是不给他吃辣。
韩汶抓耳挠腮地馋着,被他老爹一瞪眼:“君子岂可贪口腹之欲。闭嘴,吃饭。”
小小少年立刻埋头吃饭,再不敢吭一声。
韩家饮食简单,素菜多,荤菜少,小鱼想着,韩家兄弟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纪,天天吃这清汤寡水的还要每天读书,营养得跟得上才成,于是又冲外头叫了一声:“明天我弄点藕夹子给你吃吧。”
常氏一敲桌子:“小鱼,食不言。”
小鱼一缩脖子,吐了吐舌头,这俏皮样子倒叫常氏心里的憋闷散了不少,紧绷着的脸也露了点笑模样出来。
“明儿叫厨房去买些好藕来。”常氏对大儿媳妇说,“银子我这儿出。”
莲 藕在京城里头还算是比较金贵的,这儿不像在江陵,因着有小鱼在,浅塘泥藕已经推广开来,产量比江南出的还多。韩纶为官清廉,韩文诰又是个书呆子,一家人靠 着爷俩儿的俸禄过日子,颇有点儿手紧。不过好在常氏和许氏都是出自大族,嫁过来的陪嫁不少,每年的出息也很可观,韩家生活又不像旁人那样穷奢极欲的,所以 好吃好喝没半点问题。
常氏要拿私房银子出来给孙子添菜,许氏当然不肯,笑着说:“瞧您说的,出也该是媳妇来出。您手里那点钱,快攒好了,将来留着娶孙媳妇吧。”
外间韩汶有些诧异,侧脸问哥哥:“家里不是有一池子荷花吗?挖两颗藕出来就好,为什么还要出去买?”
韩渭慢条斯理地吃着饭:“那藕不好吃,不如外头买的好。”
“我觉着还行啊。”
“你吃过?”
“上个月我叫人偷偷摸了一根小的出来,嚼起来怪脆生的,嘿嘿。”
韩汶刚说完,就被哥哥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一抬头,正见着韩文诰对他怒目而视,吓得一哆嗦,又埋头吃饭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厨房采买的婆子领了银子前脚刚出门去买莲藕,后脚荣王府的马车就到了。
是来送礼的。
李放派人给常氏送了一只上好的田黄石刻的麻姑献寿,给许氏送了一扎上好的玉溪春花细笺,给陈氏送了两匹上好的素面玄光厚缎,给常宁送了一筐又大又红的苹果,还有一只小金碗。
阿宁啃着苹果端着金碗好奇地问小鱼:“怎么没你的份儿?”
小鱼指着面前三筐拿油纸盖着的竹篓说:“这不就是?”
油纸移开,下头是堆成尖的紫黑紫黑的葡萄。
上头结了一层细细的白霜粉,也不知道是怎么储存的,大老远地运过来,居然还这么新鲜。
“这就是李放说的什么西凉葡萄?”常宁把啃了一半的苹果放下,两眼放光看着那三篓葡萄,“他说很甜很甜很甜!”
小鱼卷起了袖子,笑着说:“再甜也没你份儿。这是李放送了来让我试着酿酒的。他可是把荣王府的份例一点不剩全拿出来了,每颗都金贵着呢。”
“一颗,就一颗啊!”常宁心有不甘地摇着小鱼的袖子。
“半颗都没。”小鱼掐了一把常宁圆嘟嘟的脸,“笼共就这么一点,给你吃了,我拿什么交差?”
话虽这样说,但小鱼还是掐了两颗葡萄下来,跟常宁两个一人一颗给咂巴了。
这葡萄肉质紧实,皮薄汁多,味儿甘香清甜,拿来做葡萄酒还真是上品。
常宁只吃了一颗哪里够,眼巴巴瞧着那几篓葡萄直咽口水。
小鱼笑着将她推开:“快去帮我找干净瓷盆子,这酒要是能酿出来,以后我们有的是葡萄可以吃了!”
常宁抹了一把嘴,笑嘻嘻地跑开了。
碧桃洗干净手,坐在小马扎上一颗颗将葡萄剪下来放在篮子里,看着常宁的背影说:“姑娘,您就不怕她被常思给拐歪了?”
常思那天在常宁面前哭了很久,碧桃被小鱼臊走了之后本是要去找常宁的,结果正巧碰着常思拉着常宁在诉苦。这丫头也是个蔫儿坏的,楞是一声没吭,躲在墙角听了半晌。
回头把常思说的那些话一五一十一字不落全学给陈氏和小鱼听了。
无非就是诉说当年是如何艰难,爹娘不在了,她背着只会哭只会喊饿的常思如何在人前挣扎求生,被清心观的道姑捡回去之后她们又是如何相依为命,要常宁不要忘了她这个姐姐。
再就是说她来京城之后的不易,说她之所以这样努力不过是为了姐妹俩将来有更好的生活,不再被人看低作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