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荻神情复杂,强笑道:“小姑姑,您这样……于理不合,而且父皇并未下旨,万一……”
怀真笑着揽过她的肩头,“皇兄是九五至尊,金口玉言,难倒口谕就不算数了?”
李荻无言以对,讷讷道:“当然不是。”
“那你为何此等表情?”怀真疑惑道:“你早就知道我和三郎之间合得来,结成伴侣是迟早的事呀!”
她见李荻默默不语,便打趣道:“莫非,你自己得了良人,整日出双入对如胶似漆,却要姑姑独守空闺到老?”
李荻素来便知道她心直口快,但是这样的话也能说出口,实在是难以招架,偷眼瞧了一下,见霍骧正和其他几名青年围拢在白玉阑干前说话,幸好离得远没有听见,但她还是羞红了脸,恳求道:“姑姑,您别说了。”
见怀真果然作罢,她便又忍不住轻声劝道:“婚姻大事,要听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真由儿女自己做主?姑姑此举属实不妥。”
怀真没好气地在额头戳了一下,“你这孩子,真是个榆木脑袋。年纪轻轻,怎么就这么古板?若父母命你嫁个行将就木的老头,你也嫁?我知道你的霍郎是千里挑一的好男儿,但你要知道并非所有姻缘都能完美。你也知道婚姻是大事,那必须得合心如意,岂能草率?”
李荻是温室里的花朵,从未经过风霜之苦和蹉跎坎坷,所以她无法理解怀真所言。虽然不知如何反驳,但是绝不认同。“若是所有人都和您一样离经叛道,那世间规则岂不是大乱?”
“那就乱呗,若真有那一天,自有新的规则来约束。”怀真从容笑道,“你就别操心这些了,我此刻只想知道午膳摆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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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就摆在钓台上的楼阁中,男宾在楼下,女宾在楼上,婢女和侍从们就在露天空地上设席,方便主人传唤。
庖厨暂设在钓台旁,于下方向的位置架烤炉,并起火烹汤,香气四溢,令人垂涎。
除了烤鱼和鱼汤,还有应季的新鲜果蔬并琼浆玉酿。
席间董飞銮为了助兴,让众人击箸为节,随意跳了一支舞,引得场中欢声雷动。
宴罢已是日昳1,濯龙园中水殿馆阁无数,负责接引的宫人便将宾客带下去休憩。
怀真并无午睡的习惯,回去盥洗更衣罢,重又精神抖擞。
葭葭从屏风后探头,见她并未入睡,便进来禀报道:“谢家郎君在外面,说想同您说会儿话。”
怀真一骨碌坐起,葭葭拿过一件宽袖短衫帮她披上,系好罗带,引着她转了出来。
外间榻上空荡荡,并不见董飞銮人影,怀真奇道:“人呢?”
葭葭摇头,“方才我同郑家娘子的婢女们玩,并未见着董姐姐,想必出去散心了吧,这园子又大又美,恐怕一两天都逛不完,谁还会去睡觉?”
怀真并未在意,跟着走了出去,就看到谢珺站在不远处的廊庑下,正冲她微笑。
“你自去吧,不用管我。”怀真回头吩咐道,葭葭福了福身,乖乖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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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珺执住怀真的手,牵她至花影阴凉处行走。
“我这半日都如行在云端,浑身飘飘然。”他将她的手按在胸膛,“不知何故,心跳得好快,根本无法合眼。”
怀真不觉吃了一惊,隔着厚实的肌肉,依然能清晰感觉到那颗心脏强烈的震颤。
“没事吧?”她有些担心起来。
“现在好多了,”他望向她道:“见到你后,就慢慢平静下来了。”
“既然你也无睡意,不如我们去玩吧!若是困了,便在舟中小憩,如何?”怀真提议道。
难得有独处的机会,谢珺自然不会拒绝。
两人行至水边系舟处,一名看守的小黄门忙上前见礼。
怀真提出要下水,小黄门抬头望了望日头,忙进里间去唤来同伴,二人共抬着曲柄伞盖出来,将其装在一艘兰舟上,又添置了些酒水和果品,待他们登舟后,这才解开缆绳,将小舟推入水中。
伞盖上有流苏垂幔,可遮挡日光。
舟中仅容二人,怀真伏在船舷上,牵起衣袖,将手探进柔波中拂动着。
谢珺操桨,将小舟划入了开阔的湖心。
怀真回头,见他动作颇为娴熟,顿觉好奇。
“我的居处附近有一片水域,自小便深谙水性。”他解释道。
“夏日蚊虫岂不是特多?冬日会尤为酷寒吧?”怀真追问道。
“又不是荒郊野外,”谢珺忍俊不禁道:“平日都有人打理。”
日头渐渐偏移,怀真抓过一只绣垫枕着,仰面躺下,隔着飞扬的纱幔望着湛蓝天空,只觉无比惬意。
水面波光潋滟,一望无际,如同她此刻的心境一般开阔。
“泱泱,”谢珺突然开口,带着几分忧虑,“今日的事,我总觉得过于唐突了。”
怀真侧过头,抬起手指在他背后随意划动着,“此话怎讲?”
“从荣懿公主的反应来看,帝后可能会动怒。”他眉头轻蹙道。
“哼,”怀真冷笑道:“他们夫妇但凡有几分真情意,便不该在这件事上故意刁难我。”
“泱泱,你此举有些逾矩。他们一个是九五至尊,一个是一国之母,你这样擅作主张,会令他们颜面有损。”他语重心长道。
怀真腾地坐起身,在他背上锤了一把,怒道:“谢珺,你什么意思?难道我就该逆来顺受,由着他们摆布?都是一个父皇生的,我一没结党二没弄权,凭什么要战战兢兢仰人鼻息?”
谢珺没料到她竟突然发这么大的火,忙将船桨放好,转过身来安慰道:“泱泱,我并无指责你之意,只是在阐述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