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觉得很可笑。
当年她高高在上,他们也是这般捏着鼻子巴结,如今才知人真正落魄时,真的是连狗都不如。
季穗穗在街上游荡了三日。
她一个人走到赵家,赵家已经被封了;走到茶楼,茶楼不肯招待她;走到原先最爱的珠宝胭脂店,刚踩上一级台阶就被推了下去。
“哪里来的叫花子?”
“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
“恶心死了,赶紧滚开!”
叫骂声不绝于耳。
她挣扎着爬起,因过度饥饿,又跌在地上。
跌撞着走了不知多久,她看见了熟悉的阵仗。
那似是太子出行才有的阵仗。季穗穗撩开遮眼的长发,挣扎着扑上前去。
就如同看见火光的飞蛾一般。
她是兵部尚书的女儿,太子一定认得她。
可她只是遥遥看了一眼。
便有侍从低声骂道:“哪里来的脏东西,敢拦殿下的路!”
棍棒劈头盖脸地打下。她几乎没有还手的余地,打得皮开肉绽,地上沾满了她的鲜血。
她于棍棒中拼命抬头,看见了一袭华服的那人。
是太子没错。
可是太子的目光如冰刺一般,带着厌恶与嘲讽,扎得她心口一寒。
她倒在地上,看着车驾扬尘走远,终于明白了一切。
最后。
她被打得奄奄一息。
这一路上无人搀扶,亦无人递给她一双援手,仿似她只是路边的一具死尸。
她带着最后的倔强,爬到了河畔。
今夜月明星稀。
河上还盛着许多莲灯。
季穗穗恍惚地看着莲灯的倒影,看着看着,倒影变成了某个人的影子。
恍似回到了新婚之夜那日,屋内红烛雀跃,他揭开盖头,紧张而诚恳地对她说:“季姑娘,我娶你是真的因为喜欢你,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和我说,我会努力为你好的。”
彼时赵克不过是个都尉,季穗穗以为赵克是奔着父亲的地位求的亲,对他愈发嫌恶,“有本事你买一盘羊脂白玉做的棋子拿来,不然就别碰我!”
如今她望着那影子,好像真的回到了那晚一般。
那人的目光如此炽热真诚,倒映着红烛上的熊熊火焰,于冰天雪地中为她开辟唯一的温暖。
她想,她可不能再委屈赵克了。
她痴痴笑了一下,口中呢喃着念出两个字,纵身投入了冰冷河水中。
再没有人能听到,她念出的那两个字,是“夫君”。
第57章 .邺京当真有人刺杀她?
沈清容准备初五离开扬州。
这几日他忙着事务交接,黎云书婉拒太子升迁的提议后,也专心准备三月的春闱。
两人白日里都没有什么空闲,沈清容要练兵,黎云书要温习课业。想着两人分别之后很难再相会,黎云书干脆将书带到了军营里,等沈清容训兵的时候,就找个角落默默地读书。
她是个很容易静下心的人。早年为了学业,不得不一边卖煎饼一边读书。起初她经常被闹市中的人声干扰,后来也习惯了在喧嚣中凝神读书。因此,练武场上喊号声响亮,却打搅不了她半分。
真正受到影响的是沈清容。
他当年被黎云书逼出了条件反射,看见她就如同看见监考,生怕被抓住半点差错,连练兵都比往日严苛不少。
见有人动作不规范,他还手把手教了几招,豁出了大半辈子的潇洒——可惜黎云书什么都没看见,她心里只有读书。
沈清容耍帅耍了个寂寞。
但他没有生气,和颜悦色问小兵:“看明白了吗?”
小兵一听他这奇怪的语气,吓得剑掉在地上,“明白了明白了!”
兵刃落地的咣当声惊扰了二人。小兵赶紧去拾剑,谁料沈清容先一步将长剑拾起,温柔地拍拍他的肩,继续和蔼道:“下次注意。”
等沈清容离开后,一人压低声问:“你什么时候得罪姜经历了?”
“我他妈不知道啊!”小兵几乎要哭出来了,“我真的只是手抖,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天啊,该不会是我表现太差,姜经历要处死我了吧呜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