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安慰自己,应当无事,毕竟郑家冬跟着。
可他哪里静得下心,待询问郑家得知宝忆肠胃有些不适,已经随人去客房休息,周启便知事情不妙。
“大人,随行同去的丫鬟也是我们自己人,还有家冬陪着,你不必如此惊慌。”郑二爷跟不上周启的脚步,小跑着气喘吁吁道。
周启脚步未停,转眼旋过游廊,冲进郑家的客房。
一进门,看见昏迷倒地的主仆三人,周启险些没能站住。
他知道,宝忆出事了。
身为大理寺少卿,他从来都是冷静克制,头脑清晰,可当他下令封锁梨园,挨间盘查时,心里却慌得毫无底气。
他很怕,他怕他去晚了。
宝忆吓哭了怎么办,又该怎么哄。
他持剑从一间间客房走过,如同凶神恶煞的阴间鬼魂,引路的掌柜吓得不敢出声,缩着头往前领着盘查。
一无所获。
周启往暗处使了个眼色,冷厉与吴家人说道:“吴老太爷,本不欲惊扰你,可今夜若找不到她,我不会轻饶吴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犯下罪孽的吴家人!”
话音狠狠摔落,随之被捆绑的行凶者咣当被踹到院中,正好栽到吴老太爷脚边。
那人被打的极惨,堵了嘴的脸没一处好地,战战兢兢不敢抬头,想去同吴老太爷求救,可支吾着含糊不清。
阴风吹过,吴老太爷的老脸沉肃且难看,握着龙头拐杖的手筋脉暴露。
“周大人是要以权谋私,拿我吴家开刀?”
寻常官员听到这句话,都会掂量吴家的身份,吴家背后人的斤两,吴老太爷仗的就是周启不敢动他。
何况只是打了郑家冬,又非要他性命,即便告上公堂,他也不怕,钱财安排到位,不缺顶罪的人。
却不成想,对面那人冷笑一声,慢慢抬起手中的长剑道:“吴老太爷知道我的手段,若她出了事,我会让整个吴家陪葬。”
“言出必行!”
吴老太爷思忖着,一面盘桓一面揣度,他不敢不想周启的雷厉手段,也不愿拉下脸同他低头,一边是尊严,一边是性命攸关。
他摸索着拐杖,只沉思了片刻,就听周启不耐烦地逼道:“你大可慢慢想,现下时间来得及,等会儿却不一定了。”
嗜血的眸眼似无意间扫过锃亮的剑面,寒光折射到吴老太爷的脸上,惊得他暗暗吸了口气。
吴老太爷向来看中孙子吴旻,姜家那小丫头出面与吴旻对打时,他就看出吴旻的心思,他前后往吴旻房里塞过好几次人,可每回都被扔出房来,他甚至怀疑吴旻不喜欢姑娘。
今日见他对姜宝忆的眼神,吴老太爷才放下心来。
孙子喜欢,他便成全。
冷风灌入衣裳,周启自己知道,握剑的手抠出血来,若再找不到宝忆,他势必要疯了。
一行人绕到厢房门前,进入后是一间清雅的茶室,吴老太爷给下人递了个眼色,那人急忙跑过去,拧动高几上的花瓶,旋出一间迤逦的暗室。
没有声音,很安静。
周启紧张的心都揪成一团,他提剑入内,吴老太爷在身后喊道:“周大人,望你言出必行,饶过我孙儿的性命。”
绕过?
周启冷哼一声,一脚踹开碍眼的屏风。
下一瞬,看见地上仰面躺着的吴旻,鼻血一直流到下颌,脸上透着不寻常的红色,衣裳松垮,发髻凌乱。
“大哥哥。”委屈而又害怕的声音自床上传来。
姜宝忆歪头,看见浑身充满杀气的周启,想要坐起身来,可铁链困得她动弹不得。
周启反手把剑朝后掷到门框上,阻了想要进门的人,冷声命道:“谁都不准进来。”
他弯腰揪着吴旻的领口将人提起,随后从他身上摸出钥匙,一脚蹬到柱子上。
姜宝忆又惊又喜,打开铁链后就坐起来,方要开口说话,冷不防被周启一把抱入怀里,勒的喘不过气。
她张着手,又慢慢拍了拍周启的后背,解释道:“大哥哥,我没事,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周启呼吸浓重,抱了许久后才松开手,见她完好无损,小脸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懊恼自责更为剧烈。
是他不够细心,才给恶人可乘之机。
两人出门后,听见屋内传来吴老太爷的哀嚎:“吾孙,你醒醒!”
周启那一脚,少说踹断他四根肋骨,这种混蛋,虽死难赎其罪。
事关宝忆声誉,周启对此事处置的很是严谨,吴家人是没脸开口外传的,那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郑二爷和郑三爷送他们出梨园,因明日宝忆要出门采买回京的礼物,故而与两位长辈约了时辰,会一同去父亲郑文曜留下的起势之地走一遭。
马车上备了清口的茶水果子,姜宝忆抱着双膝,乖巧的坐在一隅。
周启一路都没说话,绷着脸守在外侧。
快到苏家时,他才忍不住开口问了两句,姜宝忆不似他想象的那般害怕,言语间提到吴旻,还有种看热闹的侥幸。
“大哥哥,吴旻真是个蠢得,他喝了盏酒,又吃了一丸黑乎乎的药,原先是没事的。可他又接连倒出五颗药丸,全部吃下,还没走到床前呢,就咣当栽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