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和春坊外面的时候,便只见到和春坊里面满满都是人,想进也进不去。
江画一行人好容易在坊外的一个馄饨铺子停下来,看着汹涌人群朝着皇宫流过去,不由得有些后怕了。
煮馄饨的小老板看着他们神色,便笑着上来打了招呼:“要是怕人多啊,就在小的这儿吃碗馄饨再走。这么多年咱们圣上都没在除夕夜出来与民同乐了,今年忽然露面,大伙儿便一定要去看一看的。”
“上元节时候咱们圣上不也都是会出来与民同乐的?”徐嬷嬷数着人头给跟出来的人都叫了一碗馄饨,然后和这小老板搭了话。
“那不一样,意义不同。”小老板麻利地煮着馄饨笑着说,“今晚除夕,明天元日,一年中最重要莫过于除旧迎新之时,咱们圣上露面,就是要去沾一沾喜气的。”
道理的确也是如此。
坐在这里听着皇宫方向越来越热闹的声音,江画忍不住朝着那边看了一眼,乌泱泱的人群,其实什么也看不到。
等到一行人馄饨吃完了,人流似乎没之前那么汹涌,启悟又让护卫往旁边查探了情况,见和春坊里面的路已经畅通了,便付了馄饨的银钱,朝着元河走去了。
热闹的人群都集中在了宫门口,这会儿元河旁边放许愿灯的人不算多。
江画从徐嬷嬷手里接了纸笔,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写下了心里的愿望,塞进花灯里面,然后放入了河中。
顺着河水,花灯缓缓飘远。
“据说京城习俗,相互有意的男女要是在河边捡到对方的花灯,就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徐嬷嬷看着这元河中顺着水流漂浮的花灯笑着说道。
“要是在今天捡到,那不就是先人保佑?”江画对这样的传说是觉得有趣的,这河上的花灯密密麻麻,漂到一起去之后,便再认不出自己的那盏灯,“若真的捡到,那的确是躲也躲不开的缘分。”
“的确。”徐嬷嬷往皇宫的方向看了一眼,那边似乎是人群散开了一些,这会儿已经开始放焰火了。
“可以回去了。”江画最后看了一眼元河上那些灯,转了身。
焰火结束后,汹涌的人群开始朝着元河过来。
李傃站在宫门城楼上垂眸听着禁卫的低声回禀,他看了一眼旁边刻意冷着脸只与李傕说话的李章,向左右吩咐了一身,在夜色中下了城楼换了一身衣服往元河去了。
李章盯着李傃的背影,想要说什么,但最后只愤愤地捶了一下城墙。
元河边,热闹的男女老少纷纷把手里的花灯放入水中。
李傃站在河边,捧起了一盏莲花灯,他拆开里面那卷字条,里面是他熟悉的字迹。
上面写着平平无奇的一句话:望岁岁无忧,平安喜乐。
他在人群中张望,已经看不到他魂牵梦萦的身影。?
第112章 花灯、怎么还送花灯的?
除夕元日连着热闹了几日之后,看着天气渐渐晴好起来,江画便让徐嬷嬷收拾了行囊,准备往南行了。
最初原本是想着往北边走,试试去找曾经的故乡,只是她自小跟着父母逃难出来,家乡何处其实已经记不得,懂事了就在京城,去找什么故乡似乎也无甚意义,于是这想法只是在脑子里面转了一圈便放下。
往南自然是想去江南的,都说江南好,山清水秀,鱼米之乡,她没去过,心里自然向往,于是便定下了是要南行。如若是往常,自然是从运河坐船走水路更快捷,但现在运河还被冰冻着,河运不通,便只能选了陆路马车。
路上车马出行并不是简单的事,人要坐车,行李自然也要准备几辆车,还有一路上吃穿用度一应补给之类,路上东西多便要多让人护卫,免得遇到山贼土匪之类的,于是这么一点点收拾完毕,便是浩浩荡荡的队伍,与江画最初设想简直大相径庭。
她原以为要出行,带上徐嬷嬷和启悟这么几个就足够,谁想到竟是要带着这么多人一起的。
心里这么想,她便也对徐嬷嬷这么说了,她道:“说不定以后还要回京城来,不必带这么多人一起,这么多人,倒是太过于引人注目。”
徐嬷嬷一边在收拾要带在路上的各种丸药,一边笑道:“娘子别说这种傻话,从前在宫里呢有禁卫守着,不用害怕出事,哪怕在围场那种地方也不用担心,可现在就不一样,娘子是年轻姑娘,在外面再小心也不为过的,护卫是一个都不能少,伺候的人也是不能少,留在庄子里面的人启悟已经安排好了,娘子不用担心。”说着她抬头看着江画笑了笑,道,“娘子就回书房安心看书,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一路上就只用好好玩赏就够了。”
江画听着这话便也是一笑,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听你安排便是。”
“丸药准备好了,雨具也已经备好了,就是还要赶制些服被,算着时日,大概上元节以后才能走了。”徐嬷嬷把放丸药的匣子给合上,含笑看向了江画,“娘子那天可以换个衣服,再戴个帷帽,在京中赏灯玩一玩,然后再出京。”
“对赏灯没什么兴趣,你们要是想玩,就自己去玩。”江画笑着摆了摆手,“除夕那日的傩戏是从前没见过,所以稀奇想看,这花灯便不稀奇,看着也没什么意思。”
“便只是热闹。”徐嬷嬷笑着说道,“赏灯看灯,杂技百戏,斗舞角力,便是大家一起玩耍热闹,过节就是要这份热闹。”
江画支着脑袋在旁边坐着,道:“在宫里呆久了,是不是出宫以后都觉得无聊起来了,感觉这些热闹都没意思?”
“娘子这是闲下来了,所以觉得没事可做,又觉得没意思。”徐嬷嬷陪着她坐下来,“从前在宫里不都是绕着圣上来?圣上要什么,咱们就做什么。在外面,是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娘子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江画笑了两声,最后叹道:“道理是这个道理,刚出宫的时候高兴过头,便觉得万事都好,这么几个月下来一直空空闲闲,倒是又觉得无聊。”
“娘子别嫌嬷嬷啰嗦,年轻女人如娘子这般年纪的,多半已经嫁人,相夫教子,所以日子过得忙碌,便不会觉得无聊。想想看,一大家子又是婆婆姑子,又是妯娌孩子,或者家里还有侍妾争宠,想闲都闲不住。”徐嬷嬷说道,“娘子要是真的嫌日子无聊,那嬷嬷就想法子给娘子相看个汉子回来,那日子就立刻热闹起来了。”
江画听着这话略无语了片刻,认真看了徐嬷嬷一眼,见她似乎没在说笑话,自己倒是憋不住笑了:“那我为什么要找个汉子,就图他能给我头上顶个婆婆,再带着一堆小姑子大姑子嫂嫂婶婶之类的热闹么?”
“那寻常女人,就是这么热闹起来的。”徐嬷嬷相当认真,“要是娘子想要那份热闹,倒是也容易得很。”
“可别,我可不想要。”江画连连摆手,“要找也不能找这种热闹,这是添堵,可不是热闹。”说着她自己忍不住笑起来,“要是我出宫就是为了找个男人让他来气我,那我干嘛出宫啊,我在宫里,没人敢来气我的!”
“可这不是刚才娘子你说太无聊?”徐嬷嬷笑着看她。
“那还是无聊着吧!”江画笑着摇头,“等上路往江南走就不无聊了,可以走走看看,也不必在家里避嫌什么——在京中便不行,我就怕哪天露面,忽然被认出来,又是惹祸。”
这也是她觉得无聊的原因了,在京城她现在是没法自由自在地在外面走动的——别的不说,京中命妇多,且多半见过她,看到了总是多生事端,除夕时候出去玩是戴着面具可以挡着不叫人看,上元节戴帷帽那就等于没什么遮拦,总会被看到,她不想冒险。
徐嬷嬷当然也明白她的顾虑,方才说那些也不过是在逗她开怀。她把装着丸药的匣子放到一边去,又把雨具拿出来一一检查着,口中道:“娘子也不必太避讳,启悟前儿出去的时候遇着了吴王身边的那个小吴总管,宫里面现在是太子做主,圣上病着,什么都不管了。既然当初太子和吴王敢让娘子出来,就不怕娘子露面的。”
“总是麻烦,还是算了。”江画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还是摆了摆手,“何苦给他们添麻烦?不过两三日,服被收拾好,便往南去吧!”
徐嬷嬷笑了笑,便也不再劝她上元节出去玩了。
过了两日便到了上元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