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韶光微微偏头避开秋月手里的手炉,皱眉沉声道:“好好看路。”
两人瞬间安分下来,恭敬地低头应了一声,“是,夫人。”
柳韶光一边走一边随口问秋月秋纹,“这手炉的花纹倒是新鲜,从哪儿翻出来的?”
秋月低头看了一眼,“回夫人,这是刚从库房里拿出来的。”
“我先前用惯了的那个手炉呢?”
秋纹赶紧赔罪,“今儿早上婢子无意中将那个手炉磕了一块儿,还请夫人责罚!”
柳韶光的目光从秋纹和秋月二人身上扫过,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不过一个手炉罢了,不碍事,不过你这毛手毛脚的毛病得改一改,便罚你一个月月钱吧。”
秋纹大喜,她一个月月钱比起那个手炉,完全就是九牛一毛。柳韶光这么说,已经是格外体恤她了,要不是还扶着柳韶光,秋纹真想立即跪下来给柳韶光磕几个头。
到了江永怀的院子外,秋纹抢在前头去敲门。不出柳韶光预料,开门的果然是梁妈妈,柳韶光那一瞬也不知如何想的,见了梁妈妈红通通的手指,一边踏进院门一边吩咐秋月,“梁妈妈的手都冻红了,你赶紧把手炉给她暖暖。”
江永怀听到柳韶光的声音,匆匆打开了书房门走了出来,柳韶光见他眼底已经带了青黑,心中一顿,嘴上还是客气地关心了一番他的身子,“那些书写的再好,也比不过自己的身子,会试在即,表哥可要好好保重身体。”
站在所有人身后的梁妈妈,关上门后,刚接过秋月递过来的手炉,脸色顿时就变了。
第76章 、076
◎桃花笑◎
柳韶光正在和江永怀说话,并未注意到梁妈妈这一瞬间的失态。
江永怀心下对柳韶光的到来很是诧异,不动声色地朝柳韶光身后瞟了瞟,果然没有看到徐子渊的身影。江永怀不由失笑,“侯爷把你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你怀着身孕,怎么还到处乱跑?”
柳韶光扬眉,“这有什么要紧的?大夫说了,怀孕时多走动走动更好。”
这些事江永怀确实不懂,听柳韶光说的这么信誓旦旦,江永怀也信了,下意识地看向了梁妈妈,温声道:“妈妈可知有了身子后有哪些忌讳?舅母远在江南,璋儿也什么都不懂,我们作为表妹的娘家人,可得好好为表妹宽宽心!”
柳韶光这才想起来,当年梁妈妈进江府,是去给江永怀当奶娘的,自然也是生过孩子的。只不过她命不太好,那孩子不足月就没了,而后便一心照顾江永怀,直到现在,这么多年,江永怀的衣食起居,只要她在,必定不会假手于人。
梁妈妈也怔忡了一瞬,而后低头笑道:“夫人这样的贵人,身边自有嬷嬷照看着,有什么忌讳,嬷嬷们早就拦下了。我哪里配教导夫人这些忌讳?”
柳韶光眨了眨眼,见梁妈妈紧紧捧着那个手炉,两只手还时不时地在手炉上来回摩挲,面上又是感激又是惶恐,还带了一丝不安,柳韶光的语气也软了些许,“梁妈妈不必惊慌,表哥说的不错,你们可是我的娘家人,有你们在,我心里可安定多了。”
梁妈妈勉强露了个笑脸,低头恭敬道:“夫人实在是抬爱奴婢了。这妇人怀孩子,无非就是吃好睡好养好身子,不要让自己受气,吃食上更是要精细些,有些人怀了身子后,口味就变得奇奇怪怪,总会莫名其妙地想吃点刁钻的东西。侯府有小厨房,也不用担心这些,平日里吃穿用度上精心一些便是。”
说完,梁妈妈又补充了一句,“用的东西也要多检查几遍,有些东西平时用了没事,但怀着身子用了,就极易见红。”
柳韶光边听边点头,还有心思同江永怀说笑,“怪不得表哥出门经常带着梁妈妈,像梁妈妈这样细心能干的妈妈,要是给了我,我也走到哪儿都带着!”
江永怀也是一笑,“柳嬷嬷听了这话可要伤心了,她可比梁妈妈能干多了。”
柳韶光皱皱鼻子,看着江永怀眼下的一圈青黑,忽而叹了口气,“我还是让小厨房多为你熬些补身子的汤,不然的话,就你这废寝忘食的样子,还没进会试考场,人先倒下了!”
说完,柳韶光又转头看向梁妈妈,认真叮嘱她,“你可得好好看着表哥,别让他这么糟践身子。我回去后就写信给舅舅告状,就说表哥天天没日没夜地埋头苦读,人都瘦了一大圈,风一吹就倒,说他他还不当回事,我都担心他病倒!”
这话说得十分符合梁妈妈的心意,梁妈妈当即点头,“奴婢知道,一定好好照顾少爷!”
江永怀被柳韶光这席话弄得哭笑不得,无奈摇头道:“你又作怪,哪里就需要写信给我爹告状了?”
“怎么就不需要了?”柳韶光振振有词,“万一你真的病倒了,舅舅怪罪我可怎么办?”
说完,柳韶光先“呸呸呸”了三声,堵死了梁妈妈和江永怀的话头,江永怀的脸色更无奈了,“那我也给家里去一封信,就说万一我病倒了,绝对与你无关?”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不对味儿呢?柳韶光皱眉,对上江永怀含笑的眼神后也撑不住笑了,“那舅舅肯定二话不说赶紧北上把你拎回家!”
气氛越融洽,柳韶光的心情就越复杂。两人说说笑笑好一阵儿,柳韶光心里也知道江永怀绝对不会听她的,肯定会一直待在书房直到会试那天到来。
他心里还憋着一股劲儿,等着在会试上压过宋珏一头。
也正是因为猜到了这一点,柳韶光才过来劝他一番。到时候双方都去了书信,舅舅一家也不至于像上辈子那样,听闻噩耗后就彻底同她翻脸。
离开时,梁妈妈又恭恭敬敬地将手炉递给柳韶光,垂手低眉,等着柳韶光接过去。
柳韶光看了她一眼,偏头示意秋月拿着,“你一向畏寒,继续捧着吧!”
梁妈妈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柳韶光正站在她对面,恰好注意到了她这一瞬间的情绪波动,眼神又是一凝。不动声色地看了看梁妈妈一眼,装作什么都没察觉到,从容离开。
一回到观澜苑,柳韶光就让人去书房把徐子渊给请过来。
这还是柳韶光嫁过来后第一次匆忙请人,徐子渊哪里敢怠慢,听了下人的传话便匆匆赶来,奔到柳韶光面前,先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确认她没有任何不适后,这才神色稍缓,握着柳韶光的手柔声问道:“怎么了?”
柳韶光抬手让屋里的人都下去,这才凑到徐子渊身边,严肃地问他,“你先前说,吴怡是谁的人?”
徐子渊虽然诧异,还是认真答道:“当初母亲身边有不少先皇的人挑唆她厌恶我,吴怡应当也是先皇的人。”
就算不是,也该被先皇安排的人当成了棋子。
柳韶光的表情更严肃了,郑重摇头,“不,她不只是先皇的人。”
见徐子渊诧异地看过来,柳韶光冷静道:“你还记得我上辈子歇斯底里闹过一段时间吗?那是中了毒,那种毒名为桃花笑,能让人神情错乱,胡思乱想,从而变得尖锐刻薄,失去理智,有时候甚至想动手见血,这样会让人更兴奋。”
顿了顿,柳韶光才接着说道:“当初我杀吴怡,也有中毒的原因。”
“而现在,桃花笑又出现了,就在我新用的手炉里。”
“更重要的是,江永怀身边的梁妈妈,认出了桃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