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再次睁开时,看清面前的人,让虞清晚生出刹那的恍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
多年未见,眼前的人仍旧能与记忆中的面孔渐渐重叠。
男人眉目俊美,精致打理过的碎发被梳到额后,露出极为深邃的眉骨,鼻梁高挺笔直,连喉结的线条也凌厉。
一双天生含情的桃花眼,眼尾微挑,却尽是邪肆与凉薄。
比起几年前,五官里的稚嫩褪去,所有晦暗难辨的情绪被深藏在眸底深处,只是与他对视,便都会被那阵压迫感逼得喘不过气来。
宽阔的身影笼罩在面前,遮挡住身后一部分吊灯的光线。
贺晟淡淡垂眼,漆黑的眸紧紧噙住她的视线。
看着她愣怔失神的模样,他略带讥讽地扯唇:“不记得我是谁了?”
低沉喑哑的嗓音轻轻敲击着耳膜,猛然将虞清晚从混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不是幻觉。
贺晟回来了。
让她意料之外的重逢,本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的人,就这样措不及防地出现在面前。
像是喉咙处被猛然塞进了一团棉絮,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明明有话想说,却怎么也吐不出一个字。
气氛陷入沉默,分开时的歇斯底里依然止不住地涌进脑海里。
那天,大雨倾盆,雷声轰隆作响,似乎下一刻就能将天空撕裂开。
她坐在车里,忍不住回头去看车后的那道越来越远的人影。
铺天盖地的雨水几乎快将那道身影淹没。
那道孤寂的,被她抛弃在后的身影。
少年像是受了伤的野兽,脸上遍布伤痕与灰尘,擦破的唇角挂着淤青,冷硬绷紧的背脊,每一寸骨骼都在隐忍,眼尾也隐隐泛起红。
雨水顺着额发滴落,冲刷他的脸颊,分不清究竟是雨还是泪。
不论过去多久,那阵撕扯的痛感依旧无比清晰,汹涌而来的细枝末节,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那段过去。
就这样沉默了好一会儿,虞清晚才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
“...贺晟。”
四周的空气静得人发慌,随着指尖一点点攥紧,指甲陷进血肉泛起刺痛,出口的声音也异常滞涩。
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只能说出一句:“贺晟....对不起。”
灯光朦胧下,女人纤长的睫低垂着,如蝶翅般轻震,藏住眼底的黯然,她尖尖的下巴陷在披肩里,脸色也苍白异常。
贺晟的视线近乎贪婪地从她的五官一寸寸描摹而过。
他唇线抿紧,似乎是在辨别她这句道歉究竟有几分真心实意。
她也只是说了这一句,便再不发一言。
房间里陷入诡异的死寂,时钟的声音滴答滴答,似乎能将人的心脏慢慢凌迟。
就在这时,手机的震动声忽然响起,打破凝固的气氛。
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虞清晚回过神,慌乱从包里翻出手机。
钟先生三个字跃然屏幕。
她的指尖猛然僵住,感受到周围的空气更跌至冰点。
贺晟自然也看见了。
他忽地笑了,语调里带着讥讽。
“虞清晚,你还是和从前一样虚伪。”
只是这么一句,便化作锐利的刀刃直戳胸口,刺破虞清晚故作平静的伪装,让她的脸色骤然惨白。
他恐怕早就对她恨之入骨。
贺晟就是这样的人,他从未变过。
他的爱,恨,全部都摊开得明明白白,不屑隐藏。
他来到临城的目的也是一样。
她和容家,都是罪魁祸首。
握着电话的手怎么也摁不下接通,就在虞清晚恍然失神时,他却俯身逼近。
她条件反射地向后退,却撞上身后冰冷的墙壁。
靠近她的那一刻,血液里所有躁动的因子都仿佛被瞬息抚平。
贺晟轻阖上眼,唇角轻勾,低哑的声线,如恶魔在耳畔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