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如何,只要陛下常进永安宫,那她就有机会再得圣眷。
“回绘竹馆。”
永安宫同心殿内。
沈淮神色散漫,坐在主位上喝了口清茶。
同心殿原本就明亮华丽,如今又修葺过,看着更是多了丝淡雅,倒是适合毓贵嫔。
他粗略扫了一周殿中装潢,便淡淡收回目光,不知在想什么。
夜色渐浓,同心殿外院中的金桂馥郁芳香。
“表哥。”
毓贵嫔的身影从宫门口出现,她一看到内殿里坐着的沈淮,眼中就带了浅浅的笑,纤纤玉手往下一划,提着裙迈进门槛,一路小跑进来,临到跟前才停了步子,转而行了正礼:“臣妾给陛下请安。”
沈淮拍拍身侧的位置,温声说着:“都及笄了,怎么还像个小姑娘似的。”
毓贵嫔弯眸笑笑:“你们都出去,本宫和陛下单独说说话。”
说罢,她便很欢喜地坐在了陛下身侧的位置,清冷的嗓音也带上些女儿家特有的娇羞:“表哥,我们是不是有好久都没见过了?”
沈淮眉眼微垂,静静看着她,略一思索,说道:“见是见过,只是像如今这样能安静说话的时日,已经过去好几年了。”
早在先帝还在时,许清妩便是皇后亲侄女,家中勋贵。
自小跟着皇子公主们一道在国子监读书,她得皇后照顾,又有亲缘,时常入宫陪伴皇后嫡出的公主,一来二去就认识了因生母病逝而被指到皇后膝下抚养的沈淮。
且当初的沈淮已被划入皇后名下,于情于理,他也算得上是许清妩的表哥。
彼时的沈淮才失去母妃和妹妹,沉默寡言,戒备心极重,并不怎么把许清妩放在眼里。
但他少年时期便生得一幅好相貌,许清妩也不怕他这个名义上的“表哥”,时常入宫为他出头,赠他吃食,黏在沈淮身后哥哥长哥哥短。
几年过去,沈淮作为唯一的皇子被册为太子,又过几年,登基为帝,他们都不曾再有机会如儿时那般常常相见。
如今陛下的性情和气度同少时相比变化极大,从无人问津的皇子到坐拥天下的年轻帝王,这其中经历的人情冷暖、运筹帷幄又岂是几句话可以草草带过的。
但尽管如此,在许清妩眼里,他始终是那个会冷着脸将崴脚的她背回宫的哥哥。
只是当初是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八九岁小姑娘,如今的她已经及笄,顺理成章入宫变成了陛下的妃嫔。
等待入宫的这段时间,许清妩虽人不在,却也对后宫发生的事如数家珍。
谁得宠谁失宠,许清妩心里清楚,但不论是谁,哪怕再得宠,许清妩也相信表哥只是打发时间,绝不会真正花了心思。
而她,在陛下的心里是绝无仅有的存在,更不是她们可以比拟的。
毓贵嫔从一侧的桌案上将醒酒汤端过来,弯了眉眼:“表哥要不要喝?清妩喂您。”
沈淮点点她眉心,漫声:“这种事交给下人做就好,你初入宫,许多地方若是有不称心的,尽管告诉皇后。”
“告诉表哥不行吗?”毓贵嫔红唇翘起,不依道。
沈淮漫懒地笑笑:“朕政务繁忙,自是不能事无巨细地照顾你。皇后统领后宫,你同她说也是一样的。”
话音一落,见她脸色委屈起来,只得转了话锋,有些无奈:“若是朕得闲,便来同朕讲。”
毓贵嫔这才笑起来,主动去拉沈淮的衣袖,晃了晃,说着:“谢谢表哥。”
她微微侧头,看向身侧坐的沈淮,只觉得欢喜极了,这才想起打量一番殿内模样。
同心殿离凤仪宫和永寿宫都近,她幼时也常在这附近活动,如今亲自住进来,只觉得格外亲切。
何况进宫前父亲便告诉过自己,陛下为了她中秋入宫一事特意将永安宫上下重新修葺过,此时再看,都是陛下对她的偏爱。
想起今日接旨时的疑惑,毓贵嫔并不打算将这疑问压在心底,直接问道:“表哥为何今日给清妩是贵嫔的位份?”
沈淮抿了口茶,垂眸淡声:“贵嫔亦是一宫主位,不算委屈你。”
“何况你初入宫,本就惹眼,位份封得过高只怕会让其余妃嫔不满。”
毓贵嫔听是表哥为她着想,当下也没什么好埋怨的,她展颜一笑,身上的绯色宫裙愈发衬得她肤色如雪,眉目如画。
她小心翼翼地靠上他的肩头,说着:“陛下今日歇在同心殿吗?今日毕竟是清妩第一天入宫……”
毓贵嫔心慕陛下,将今日看得格外重要,自然希望陛下能够在这样特殊的一夜陪着她。
而后水乳相融,托付身心。
然而沈淮的身子只是微微一顿,却没应声,神色如常的说着:“今日朕喝了酒,便不留了,你好好歇息。”
说罢,他便起身往外走,吩咐着:“侍候好毓贵嫔。”
同心殿内顷刻安静下来。
毓贵嫔没想到陛下会这么干脆了断地拒绝自己,一时有些怔忪。
对沈淮而言,毓贵嫔的确和其他女人的存在都不一样。
年少的情谊,她又帮他良多,雪中送炭的情分难得,他不曾忘。
但沈淮更多的是把她当成妹妹,宠着纵着都无妨。若想将她当成寻常妃嫔同她欢好,抵足而眠,他做不到。
深夜的宫道安静得有些可怕。
皎月如玉轮,月华冷如水,薄薄的秋风打着旋儿吹过来,中秋宴上的三分薄醉散得无声无息,只留下清醒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