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焘只是好奇,檀邀雨身边能人不少,怎么秦忠志会送个老妪到檀邀雨身边?
檀邀雨听见拓跋焘发问,便云淡风轻道:“此人乃是盈燕的生母。”
在场众人,就连老嬷嬷本人,都没想到檀邀雨会直接点明她的身份!两人都瞠目结舌地看向邀雨。
檀邀雨望向拓跋焘,故作疑惑道:“陛下为何如此惊讶?本宫自然是有法子让盈燕没有二心,才选她去东宫伺候。”
拓跋焘面色奇怪,“话虽如此……”,随后欲言又止。
“可此事本不用向陛下表明?”檀邀雨直接将拓跋焘未说的话说了出来。
拓跋焘生在宫中,长在宫中,自然懂得后宫这些御下之术。但凡是想要重用之人,多少都要捏住此人的软肋。
各宫弯弯绕绕的关系,表面一个主子,背地里一个主子的大有人在。可没有哪位后宫的娘娘,会如此堂而皇之地将此事说出来。
“看来陛下并不信任本宫。”檀邀雨略带失望道。
这一句话便让拓跋焘慌了神,忙辩解道:“朕哪有不信你?朕只是……不曾见过有人同你一般,不藏私心。”
檀邀雨没有接话。拓跋焘还以为是自己的态度伤了邀雨的心,赶忙陪着笑脸哄她,却不见候在角落里的宗爱此时正怒目圆睁地垂着头。
宗爱方才偷听到盈燕母女相认,原本打算找机会将此事透露给拓跋焘,让他对邀雨生疑。却没想到檀邀雨棋高一着,自己道破老嬷嬷的身份,将拓跋焘拿捏得死死的!
宗爱原本还对离间拓跋焘和檀邀雨抱着一丝希望,此时却越来越觉得,唯有斩草除根,才能一劳永逸了……
当天夜里,宗爱便偷偷去寻乔女,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乔女虽恨不得立刻就手刃了拓跋焘,可她清楚,此时即便拓跋焘死了,他们也杀不了檀邀雨。
宗爱要的是权势,可乔女却只想为儿子报仇!
“此事还需细细谋划,最好能让檀邀雨担上弑君的罪名,如此才算稳妥。”
宗爱点头,“你所言甚是。檀邀雨既然已经打起了皇孙的主意,此后必有别的举动,我就不信,她能一直天衣无缝!”
第七百八十七章 、真相的价值
盈燕到了东宫后,非但对皇孙照顾的无微不至,更是时时陪伴在刚刚丧夫的太子妃身边,宽慰她,陪伴她,倒是很快便成了太子妃身边的心腹。
太子妃为此还特意上云台观去道谢,却只得了一句“安心”,连檀邀雨的面都没见到。不只是她,其他的命妇借由各种理由来拜访时,也都被拒之门外。
当所有人都以为檀邀雨要开始大张旗鼓地扩大自己的势力时,她却销声匿迹了一般直接“闭门清修”。
整个云台观里,无论白天黑夜,都大门紧闭。若不是镇西军还滴水不漏地守在观外,众人都要以为檀邀雨已经不在里面了。
起初还有人以为檀邀雨这是故意做个样子给外人看,谁想到这云台观一关就是半年!
这半年里,除了拓跋焘见过檀邀雨一次,就再没人瞧见过她一眼。
再热闹的戏,久而久之也没人看了。
檀邀雨闭关后,倒是让崔家越来越热闹。原本还因辛家得势而摇摆不定的汉人氏族,此时又都倒向了崔家。
随着仇池正式归降,北方一统。至于南北,虽尚未签下休战的盟约,可刘宋新帝屡屡示好,久违的休战似乎也近在眼前。
天下无仗可打,崔浩修史似乎就成了唯一备受瞩目之事。
崔府每日都有世家子捧着自己的文章登门拜访,希望能被崔浩选中,参与到修史一事,日后也好有机会被举荐为官。
崔家借机,重新笼络住了汉人氏族的人心,便对修史一事更是上心。
见各家都将想要重点栽培的郎君送上崔府,为了修史,也为了崔家的颜面,崔浩大手一挥,直接在平城中重新置办了一处大宅,堆放从各处寻来的典籍和竹简。
参与修史的子弟每日就住在这大宅中,一日不戳地编撰《魏史》。
崔浩每每看到这数百人同书同刻的场景都心潮澎湃,想着自己多年夙愿终将达成。
今日是堂坐,崔浩在众子弟的簇拥下坐在大堂正中,同子弟们商讨下一步该如何编写。
此时有位崔姓子侄奉上了一卷竹简,说是在陛下赏赐的寿礼中寻得此卷,记载的是关于大魏立朝之前的旧时。
大魏立朝至今才至第三位皇帝,立朝之前的旧事虽理应编撰入《魏史》,怎奈何大魏前身乃是一鲜卑部落,会写字的都没几个,更不要说对旧事的记录。
崔浩此前一直为此烦忧,没想到今日竟在陛下赏赐的寿礼中发现了记载。
接过竹简,崔浩便如获至宝般读了起来,只是越读脸色越难看。最后将竹简一卷,连堂坐都未继续,便匆匆带着崔十一郎离开了。
崔十一见父亲脸色不好,也不敢多问,随父亲上了马车,一路回到崔府,入了书房,关上房门才出言问道:“父亲,可是出了何事?”
崔浩将袖中握紧的书简递给儿子,“你看看吧”
崔十一接过,读完也是心惊肉跳,深吸了一口气才平静下来。
若说见不得光的事儿,历朝历代都有。只是北魏在部落时期,多少有些原始的弱肉强食,父杀子,子嗜父,骨肉相残似乎在部落都是家常便饭。
此种兽性从魏朝如今的留子去母的祖制上就可见一斑。
这些事儿在鲜卑贵族眼中看来并没有什么。毕竟曾经草原的苦寒,唯有强者才能生存。
可汉人受儒学影响颇深,此时无论是崔浩还是崔十一郎看见竹简上的记录,都有些反胃。
“父亲打算将这些修入史册?……只怕是会触怒陛下。”崔十一郎有些拿不准,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崔浩本还有些犹豫,可听儿子这么问,反倒义正严辞道:“修史不是杜撰!更不能避重就轻!若是只为歌功颂德,写篇颂词祭文就够了,何必劳心劳力地翻查典籍?史书是要留存百世的,便是一个字的用法都要斟酌再三,为父又怎可罔顾事实,将曾经发生过的都掩盖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