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珩神色凝重,屈指在桌上敲了敲。
“璃月姐也要回京了,你知道吗?”顾子琛忽然道,却给了裴瑾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不知。”萧珩一愣。
“你竟没接到她的信?”顾子琛揶揄道,“她与沈大哥夫妻一行,比我早一些离开了北境,据说是先去逍遥山庄,再转道来京。”
萧珩与赵璃月的关系也是扑朔迷离,曾经一度,他们这些好友都以为两人必是要在一起的,门当户对,志同道合。谁知,高贵的郡主看上了江湖豪侠,执意下嫁,而萧珩另娶淑女为妻。
萧珩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她自然不必与我说。”
他的语气淡漠,似说着毫不相干的人。顾子琛与裴瑾面面相觑,一时沉默。
......
已是过了子时,夜深人静,明月高悬。
知宜也喝了不少,但三人之中,她最为清醒,先服侍已经醺醺然的清词洗漱安顿,又把知微扶回了屋里。
正要解衣入睡,忽听院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知宜一愣,随即听到守门的婆子嘟嘟囔囔起身去开门的脚步。
知宜想了想,急步走出屋子。
“知宜姑娘怎么也还没睡?”婆子见到她,忙笑道。
“妈妈去歇着吧,我来开门。”知宜笑了笑。
门开了,映入眼帘的是许舟一张方方正正的脸,在看到许舟扶着的那个人时,知宜不觉凝住了眼神,一声惊呼脱口而出:“世子爷......”
不是,世子爷怎么突然回院了!
萧珩正以手抚额,只觉头突突的疼,他甚少放纵自己喝这么多酒,然而,今夜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是一杯接一杯的饮下,待他醒过神来,已不知灌了自己多少杯,不由心生懊悔。出了罨画楼被风一吹,竟有了醉意。
知宜便见萧珩清凌凌的眼神瞟了过来。
世子爷一向如山中白雪,冷淡而疏离,然而,醉了酒的世子爷,似乎有了点人气儿,眸光深邃得仿佛能让人一脚跌进去,暗含了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月色朦胧,他的眼波比月色还朦胧。
知宜心跳了跳,不敢再看,忙伸手要搀扶萧珩:“世子爷,奴婢扶您进屋。”
许舟踌躇:“知宜姑娘,你一人恐是不行,世子爷醉了,这......”他有心想帮知宜一把,但这是内院,他一个男子并不适宜进去,不过,夫人呢?
知宜此刻非常庆幸自己方才的一番收拾,她嘘了声,面不改色解释道:“夫人今日身子不适,先睡了。”
醉酒,也算身子不适吧。
“无妨。”萧珩站直身体,出声道。
许舟听他声音清晰平静,放下心来,行礼道:“那属下告退!”又不放心对知宜叮嘱:“知宜姑娘,记得给世子煮些醒酒汤用下。”
知宜:以前怎不知道他话这般多!
一路行来,萧珩的确清醒很多,孟清词没有等他,在他意料之中,可是仍是有那么一点失落。
其实正屋亦有淡淡的酒气,然而知宜细心,早开窗通了风,又刻意燃了安神香,不过萧珩自己都满身酒气,根本未察觉出来。
“奴婢服侍您洗漱?”知宜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口。
以往世子自是不用他们的,但今日夫人显然是指望不上了。
萧珩摆了摆手。
“那奴婢待会煮完醒酒汤端过来,世子用上一碗。”
萧珩自去了沐浴的隔间。
三人共饮时,知宜就让小丫鬟们了醒酒汤,夫人和知微都只用了一点就睡了,,热一热便好,用不了多长时间,是以当她把醒酒汤端到屋里时,萧珩还在沐浴。
知宜离开时,不放心的朝内室看了看,又觉自己是杞人忧天。
......
萧珩不欲大动干戈,只是用了隔间残留的半浴桶冷水,水中飘着一层花瓣,他皱眉,似乎自己身上也沾了那隐约的冷香,是以沐浴完,他整个人彻底清醒了,没有丝毫睡意。
他抬步走到床边,轻薄的纱帐,透出其中裹着薄衾的纤细背影。无论冬夏,孟清词都不喜用厚实的罗帐,总说闷不透风,他于生活琐事上一向不在意,自是随了她去。
帐中人香梦正酣。
清词确是在梦中,梦里天是蓝的,风是暖的,青草满坡,山花烂漫,阳光耀得人眼花。
顾纭提着一个纤巧的竹篮,正在采那草丛中金黄的野山菊,似是察觉到她的注视,她抬头,朝她嫣然一笑,这遍山风光,便成为她的背景。
清词在她身旁坐下:“你采这野菊做什么?我前些日子得了两盆绿菊,花瓣如碧玉一般,说是极稀有的品种,我送你一盆呀。”
顾纭摇头:“我娘这些日子总睡不好,夜里惊醒,我听说野菊晒干了装入枕中,可醒目安神,便想着采些来。反正漫山遍野都是,也不花钱,只是费些力气罢了。”
她将一朵野菊插在孟清词的衣襟:“我采了许多,等也给你做个菊枕。”
“我又没有睡不着,你尽着伯母罢。”鼻端是野菊淡淡的馨香,混合着身下泥土的清香,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清词也帮顾纭采了一些野菊,又觉得无趣,她的目光不经意落在竹篮上,惊讶问:“这篮子好生精致,也是你自己编的?”
“嗯。”顾纭笑了,“猜着你必是喜欢这样子的,我也给你编了几个,等会你走的时候记得拿着,便是盛了野菊挂在墙上,也是一番野趣。”
“纭儿你为何这般手巧?”清词抱着顾纭的胳膊,感叹道:“我这手,却是笨得很。”
清词的手修长纤细,可是拿起绣花针就不知如何下手,特意请的绣娘无语,这姑娘一双纤纤素手看着灵巧,实则就是两个棒槌,绣娘教了一月,也没有什么成效,无奈告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