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啊!晚了就没了!”
张辽在一片欢声鼎沸中带人离开的合肥城。他走得很从容,甚至有几袋粮食还是他亲手发给百姓的。
“等江东贼寇来了,你们就藏进家里,”他叮嘱了一句,“只要你们别露面,他们也不会再进城了。”
张辽走后不到半个时辰,程普的兵马先到了。
江东的货船上是运了些马匹的,不多,但确实是有的,其中一部分便在程普这里。
这位被尊称为“程公”的老将心思颇细,待兵马将至时,便先遣了骑兵过去,想要探看情况,准备排兵布阵,围住合肥城,同时也可拦截城中想要逃走或是送信的斥候。
因此在孙策带兵也将要返回合肥城下时,他很是吃了一惊。
程普根本没有围城,他的兵马在最后数里走得很慢,而且在离城二里远的一处土山上停下了。
当孙策的中军返回并发现了程普的异常情况时,孙策立刻将他喊来了。
“程公何故未听调遣?”
……这个缘故,程普觉得很麻烦。
……直说出来谁都会,但作为看着孙策长大的长辈,程普觉得不应该这么刺激自家的少将军。
……想想啊,“张辽看穿了你的计谋,不仅没中计,还给你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合肥城砸了个稀烂走了”这种话,能说出来吗!
“我派斥候上前打探,张辽已不在城中。”他这样缓缓地说了一句,“再围无益,我等当别作良图才是。”
那张苍白而憔悴的面容霎时笼罩上一层阴云。
“程公为何如此确信?”
程普是个不那么擅长将话讲得婉转的人,他得想一想。
少将军这几日吃得很少,睡得也很少,他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但就在他想一想的工夫,孙策却已经等不住了,他翻身上马,一夹马腹,那匹神骏秀丽的白马一声嘶鸣,马蹄扬了起来,自中军之中便跃然而出!
周围的武将们哪里还能站得住,纷纷上马,喊上亲兵,立刻也跟着跑了过去。
“将军!”
“将军!”
“将——!”
荒田土路上,孙策硬生生勒住了马。
他跑得快,停得也快,匆忙跟上的众将里有马术稍差的,差一点就要被掀下去。
这位少年得志的将军扬起马鞭,指了指合肥城,声音里却一点成竹在握都没有,甚至还带了几分颤抖。
“……那是什么?”
众将将目光投了过去,于是也跟着倒吸一口冷气。
那的确曾经是合肥城,但它现在哪里还能称之为“城”!
数日未见,城墙被扒了七八条口子,每一条都足有丈余宽!
缺口下是被填平的壕沟,甚至有两个缺口下面还堆起了土山!
这样的一座城,与平地还有什么区别!谁还能据城而守?怕不是顷刻间就要被骑兵往来冲杀个一干二净!
破城还是几日前的事,江东诸将谁不记得孙策身先士卒,冲锋陷阵的身姿?
为了攻下这座城,他甚至亲自爬了一次城墙!他那银光铠上染尽了敌人的血!有他这样的主帅在,士兵们才会悍不畏死,跟随他勇猛作战,攻下了这座坚城!
有了这座城与巢湖相连,江东的补给就可以源源不断地送来,孙策也就有了在淮南持续作战的能力,可现在——张辽竟然说拆就拆了?!
孙策的脸色越来越白时,忽然有斥候飞马而至。
“急报!”
众将心中很是悄悄松了一口气,认为总算有个什么消息转移将军的注意力时,程普的心却提了起来。
孙策转过头,目光炯炯地盯着那个满身尘土的骑兵,“何事?”
“昨日陆廉借了焦将军的印鉴与手书,伪装成民夫去巢湖营……”骑兵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吕子衡将军不知有诈,出营被擒!现下巢湖营已经归了陆——!将军!”
场面一时混乱起来。
周瑜离孙策最近,立刻上前扶住,其余武将也七手八脚,将他们的主帅自马上扶下来。
有人在高呼取些水来,有人在高呼快将车子赶过来,把将军扶上车,送回营中。
孙策的面前出现了许多张面孔,每一张都焦急又惶恐,心疼又关切,足以证明他虽然年纪轻轻,却在众将中有着何等的威望。
但怎么会这样呢?他想要抬起手擦一擦嘴边,已经有人捷足先登,替他将血擦掉了,他想,他这一仗,怎么会打得如此狼狈呢?
数日不眠不休的统帅累极了,因而昏倒时竟然感受到了一点久违的轻松。
吕范一天都没吃饭。
但士兵给他灌了几口清水,他没忍住也就喝下去了。
于是陆悬鱼有点放心,估计再灌两碗清水,等水饱状态一结束,估计他也就吃了。
住在这座营寨里,不吃真的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