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好像还没消气的崔少爷并未再停留,已经推门离开。
再回来时,他手中木质托板里放的是一碗板栗鸡汤、一道荷塘小炒和一小碗米饭。
看到汤色清亮的板栗鸡汤,余君药微微愣神。
读书时生病,即使是食欲不佳,母亲做的这份汤她也能喝下一碗,对她而言与恢复元气的灵丹圣药相比,也无甚差别。
原以为这次生病喝不到了。
余君药自己坐起身,崔翕闻便顺势在她背后垫了枕头,尔后首先将鸡汤递过来。
鸡肉酥烂,板栗饱满,放了枸杞和虫草花,跟母亲做得一样。
或许这就是母亲做的。
余君药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才垂眸伸手接过,舀了一勺品尝滋味。
崔翕闻装作专心地为她擦拭明明很干净的筷子,只用余光观察她的表情。
喝完第一口,余君药有些迟疑。
喝完第二口,余君药准备放下这碗汤了。
——她怕再喝下去以后连对妈妈做的都反胃。
崔翕闻假装不甚在意地收回目光,似是随口问起:
“味道还行吗?”
余君药微笑:“挺好喝的。”
就是有点难喝。
崔翕闻哦了一声:“那你多喝点,楼下还有。”
余君药说自己胃口不大,一碗已经足够。
瞧崔翕闻那副欲盖弥彰的样子,她轻易猜到这碗汤就出自崔少爷的那十根修长白皙的手指,于是故意恭维道:
“这汤是谁做的?这么好喝。”
崔翕闻嘴巴果真翘起,哼哼两声:
“你面前这个人做的。”
心意重要,余君药没忍心说出真相打击他,只问突然怎么想起来做板栗鸡汤。
崔翕闻停下手中动作,偏头说:
“因为我今天犯了个错误,和你哥哥吵了一架。他走前没和我说给你带了鸡汤,我到下班时才看到。”
余君药一怔,一时之间也没空再关心汤的事,问他因为什么突然吵起来。
崔翕闻不想说,她现在还在病中,体力不济,思考耗神。
余君药只让他但说无妨,身体撑得住。
崔翕闻只好如实交代了两人对话,没有做任何改动。
余君药听完之后陷入沉思,隔了很久才说:
“崔翕闻,我不怪我哥哥,也不怪我爷爷,当然,我更不可能怪你。站在他们的立场上,其实想法都很正确。”
“对我哥哥而言,他关心爱重我的嫂嫂,并且有属于他的抗争精神,所以我充分理解他。对我爷爷而言,余氏中医和医馆是他毕生心血,更是值得发扬和传承的珍宝,他希望可以在家族中后继有人,也无可非议。”
崔翕闻蹙眉,不赞成道:“可是他们的立场已经与你产生冲突,你不该只替他们考虑。”
余君药摇了摇头:“关于这个问题我也没有想出太好的答案,不如暂且搁置。崔翕闻,谢谢你替我说话,哥哥那里我去跟他说明好了。”
崔翕闻想说才不需要。
余君药突然抬头看他,说:
“崔翕闻,关于孩子的问题,你怎么看?如果,我是说如果,未来我们在一起,这个话题必然逃不开,倒不如现在先聊一聊。”
崔翕闻嘴巴张了张,似是还没反应过来,顿了顿才偏过头,只露出发红的耳垂,有些不自然地说:
“我不知道,以后再说。”
余君药有些不满,说:
“你跟我哥哥吵架的时候不是字字珠玑反应挺快的吗?”
“......”
崔翕闻缓缓吐出一口气,认命道:
“如果未来我们能够在一起,首先我不会干涉你生育与否的决定,也绝对会阻止你我其他家人在这个问题上的出谋划策,在我看来,孩子并不是未来生活的必需品。”
“其次,倘若你的决定是生。那么在未来对他的教育方面,我可能同样会阻拦其他人刻意往某个职业方向上引导,比如继承公司,比如学习中医,他可能会是一名天文学家、音乐家,或者是一名厨师、一名理发师,我不希望在他年幼时就将他人生的道路限定为二选一。”
“综上,我的观点是,孩子生与不生,决定权在你一人;孩子的人生道路,决定权在他自己。如果我有幸成为你孩子的父亲——我也并不希望你孩子的父亲是别人——那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他提供丰沛的物质与精神条件,让他的未来可以有自主选择的一切可能。”
余君药很认真地听完了崔翕闻的这番话,过了许久,才说:
“其实在今天之前,我内心并不反对爷爷的那套世家传承观念,虽然还没有规划过,但是潜意识中也做好了在未来怀孕生子,并将他往中医方向培养的准备。”
“但是正如你说的这样,为人父母,不该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到孩子身上,他应该充分拥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崔翕闻,你的观点很对,我该向你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