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静下来,把手从常意手里抽走,淡淡地说道:“府里带镯子的人很多,姐姐凭一个镯子便要血口喷人了?”
“是,那便算我错怪你了。”
出乎常步箐的意料,常意爽快地不再提起镯子。
“你先听我说,如果你觉得有不对的地方,大可以纠正我。”
“三月廿六那天晚上,父亲回府,府里上下准备跟灵帝一起南迁,你在老夫人房里伺候,听见老夫人挑唆大夫人把我娘和我趁乱扔进井里。”
一个人的念头不可能凭空闪现,即使是从脑海里突然冒出来的想法,也一定有什么在记忆深处影响着她。
“你一开始可能确实没想着害我性命,听到老夫人说的话,也只是听到而已。”
“是什么驱使你去了花园,是常笑莺吗?——你听到了屋外有动静,主动要求出去看看,结果发现了失魂落魄的常笑莺。”
“你跟到了花园,发现我和常笑莺在争执,你心里隐隐冒出一个念头,但你还抓不住它具体是什么。”
“直到起义军夜袭,你才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没有人知道你视力异于常人,在飞沙走石中也能如平时一样视物。”
“你只要把我推下去,动动手的事,可以为你带来很多好处。不仅可以把责任推给吓得六神无主的常笑莺,撇清关系,更重要的是——可以把你们三个人绑在一条船上,逼迫常笑莺和常熙回在以后的日子里,不得不与你交好。”
共同的秘密是促进人之间感情的最好方法,一个杀人的秘密,是更无声更紧密的联系。
只要这个秘密还没暴露,常熙回和常笑莺就会因为愧疚和心虚一直哄着她,不让她说出去。
常意知道,她的性命就是常步箐手里那张无往不利的投名状。
“你帮老夫人除了我这个碍眼的人,还能得老夫人青眼。”
常意淡淡的笑了下:“真是一本万利的生意,不是吗?”
常步箐一个字都没能反驳,背后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她急促地喘了两口气,两腿发抖,感觉眼前的空间都在逐步变窄,不停地挤压着她呼吸的空间。
她说不出一句话。
听常意娓娓道来,才知道她不是靠那只镯子瞎猫碰上死耗子。
完全被看透了。
......就连她自己那点千回百转的心思,都在常意这个人眼里暴露无遗。
正常人怎么可能将他人的想法揣度到这种程度。
如果她不是提着灯笼,脚下能倒映出影子,常步箐真要以为她是什么来索命的妖魔。
那些事情,她是怎么知道的?
看她一副呼吸困难的样子,常意温柔地扶着她的胳膊。
可常步箐还是被抽走了骨头一般,慢慢瘫坐下来。
她面如死灰地垂下头。
常意也蹲下,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问。
“你杀我是为了前途;毒杀我娘,可以是老夫人指使......你杀檀回的动机是什么?”
这是常意唯一看不懂的地方。
檀回入府没有资格拜见老夫人,也就没有得罪老夫人的机会,常步箐和她也没有交集,缺乏害她的动机。
“我是想借她的死,用那个泼妇的刀除了你。”
常步箐艰难晦涩地回答她。
“你在撒谎。”
常意很快否认了她的回答:“你想除了我,有很多比这更好的方式,这方法漏洞太多了。”
把檀回吊死、用八百两买通妇人,每个法子都会留下巨大的漏洞,需要接着用无数谎言填补,不像是精心策划的谋杀。
檀回是一个没必要死的人。
如果常步箐脑子没坏,就不会去用一个局外人的性命去害她,这其中风险太大了,除非这个人有不得不死的理由。
常步箐既然用了杀她这个理由来骗她,说明其下掩盖的肯定是比杀她还要不能公之于众的事实。
说不定,就是她想知道的......
她动作轻柔又强硬地抬起常步箐的脸,问出一句让常步箐差点魂飞魄散的话。
“你身边还有另一个人,是不是?”
她顺着自己的推测讲下去:“那个人是个男子,对吗?”
她看着常步箐骤然变幻的表情,知道自己说对了。
“你先给檀回下了毒,鸩毒从发作到死亡需要好几个时辰,趁她发作不能说话的时候,你们两个人把她活活吊死在了我屋里。”
檀回的尸体看上去是自缢,是因为她确实是在活着的时候被吊死的。
常步箐虽然力气大,也不可能一个人搬动一个活着的成年女子,再把她吊到房梁上。
所有的一切,其中都应该还有另一个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