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意虽然知道他是厌,但心里仍旧叫他小怪物,仿佛这是什么暗号似得,她怕喊了其它的,他认不出来。
他睡了好些天,在一天中午的时候,突然有了些意识。
常意发现他的手动了一下。
她愣了一小会,歪了歪头,用双手合握住他的手。
他真的醒了,常意感觉到他血液流动的加速,和升高的温度。
她明明心里没有多难过,也没有多激动。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什么冰凉的液体从脸旁滑落下来,一滴又一滴地砸在她握住的少年的手上。
常意抿唇,想控制自己的表情,露出一个笑容,但下一刻,她失去了所有表情。
他睁开眼的第一句话是:“别哭。”
他的眼神冷淡又疏离,淡淡地垂眼看着她,仿佛全然是一个陌生的人。
他既不是清醒的厌,也不是混乱的小怪物。
少年漠然抽回手,对她说了醒来后的第二句话:“别碰我。”
常意心中一跳,怒从心中起,猛地一下睁开眼。
——嘈杂的声音一股脑涌进她的耳朵,走街串巷的叫卖声把她从梦里拉回了现实,常意反应过来,这里是东街。
沈厌真把她背到了东街。
但他也没有叫醒她,只是不知道从哪找来辆马车,把她放在了榻上,他坐在她正对面,敛下目光,落在她身上。
常意一下子抬起头,正好和他冷漠的正脸对上。
沈厌不明所以地垂眸看她。
常意顿住,突然伸手,狠狠地打在沈厌胳膊上。
马车里回荡起一声闷响。
沈厌愣了一下,蹙起眉头,捉住常意通红的手,用冰凉的手背贴了贴她滚烫的手心,给她降温。
他低声问她:“突然发什么疯?”
第55章 其五十五
苍白中透着点潮红, 常意纤细的手贴在沈厌骨节分明的大手上,马车上的帘子被微风轻轻吹起,光与影将他们分割成了两个深沉而鲜明的两个部分。
常意的指尖不自在地弹动了一下, 挠过沈厌的手心。
沈厌给她揉了下手,也不再凶她。他面上不显,吐出一口气, 垂眸冷静下来道:“做噩梦了?”
她睡得浅, 梦里也不痛快,沈厌回想起她刚刚合着眼的模样, 脸上没有安睡的恬静,反而带着几分酸楚。
常意抽回手,面上有些疲惫, 但还是笑了一声:“确实做了噩梦。”
感受到她从自己手心一点一点挣脱, 沈厌安静下来。
常意又恢复了睡着之前的淡然, 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那我下车了, 多谢沈大人。”
她提起裙摆,想要跳下车, 想起以前的事,余气还未消, 不太想再跟这一根筋的武夫说话。
即使没下脚的凳子,她跳下去也只不过狼狈几下,反正又没人看到, 不算丢人——至于沈厌看到, 没关系, 他又不算别人。
沈厌身高腿也长的,一伸腿就能抵在对面的座上,轻而易举地先她一步堵住了门口。
常意抬了抬眼皮:“做什么?”
沈厌思忖了一会, 开口道:“打了人,一句话不说便走了?”
常意扯起唇角笑了下:“沈大人——真是失礼了,把你打坏了没有?”
沈厌轻咳。
常意那点力气对他来说甚至都算不上打,隔着衣服,反而是常意的手更疼。
但他抿了抿唇,有些僵硬地开口:“还疼。”
常意挑了挑眉,一手拽住他手腕:“那好,我正好知道前面有家医馆,沈大人可不能伤筋动骨,我们现在就去看看。”
沈厌自然是不干的。
常意只是觉得沈闵行生前说的那番话有趣,不拿来作弄一番沈厌,也太过可惜了。本来打算让他背到东街就好,但此刻她却改了主意。
在沈厌拦她前,她已经俯身把一半帘子掀开了一点,两人幼稚起来,都忘了这儿虽然偏僻,但还是在大街上,就维持着这样怪异的姿势争论起来。
封介远远从东街走过来,就看见掀起的半个帘子下一抹熟悉的身影。
全京城头发颜色这么显眼的,仅此一人。
封介眯眼看了一会,用胳膊肘捣了捣身旁的人:“你看。”
程系琅刚下值,满脑子都是困顿之意,眼睛都要睁不开了,闻言颇为烦躁地打了下他的手。
封介顿了下,故意在他耳边不急不慢地说道:“诶呀,我不会看错了吧,沈厌怎么和常意在一个马车上啊,这两人不会要打起来了吧——哎,常意怎么拉着沈厌的手啊,这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