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嘲道:“直接被哄得降神了,倒是急着去送死。”
微凉的手虚虚地按在头顶,有一股温和中正的灵力顺着这双手注入识海,涤荡沉疴阴霭;钝痛难消的大脑顿时舒缓许多。
眼前人的压迫感如有实质,声音如同最凉的雪,手中灵气却是与周身气息截然不同的平和,足以抚平一切疼痛,原本因短暂失魂而疼痛不止的识海如同浸在甘泉中,清凉舒适。
不过片刻他便收回手,漠然注视着苍白的指尖,手中流转着纤细的水流,仔细清洗过手上每一个角落。
司娆:……
收回刚才对他的评价。
有无数个瞬间司娆曾经想过,他会不会就是传言中的大魔王。
那被镇在长哭崖下,正道忌惮、魔域渴盼的那位大魔王。
但传言中的大魔王面如厉鬼,是无间地狱中爬出来的修罗,自诞生之日起,便与杀戮为伴。手染无数血腥,染红了龙族栖息的无尽海,一把业火烧红天幕,血洗不周山。
他的名号可令小儿止哭,甚至无人知晓他的名姓。传言中,口称大魔王之名便会被他发现,于千里之外取人性命。
司娆看着眼前人,眼底是幽深莫测的黑,似有波澜壮阔的大海,诱人深陷。他身姿挺拔俊逸,面如冠玉,如同染毒的罂粟花,危险却惑人。
初次见面时,他身披极夜之袍,如同蓬莱月下仙一般出现在面前,像极了传言中迷人心智的精怪。
哪怕是被冠以“天下第一公子”之名的覆寒溪,若站在他面前也只能沦为萤火之光。
世人总有一些先入为主的概念,比如杀人如麻的罗刹,便该生得如同厉鬼,面目可憎。
而爱怜众生的谪仙,便应衣袖不染尘埃,一身干净。
眼前的人,生得如同琉璃,唯一的爱好是泡在池子里睡觉。
更何况,灵力是不会骗人的。
穷凶极恶之徒灵力中也会充满欲望的味道,他的灵力却仿佛原野的风,清正平和,是既让人安心的气息。
他除了脾气差了些,说话难听了些,无论如何也和传说中嗜血成性、杀人如麻的大魔王联系不到一起。
司娆忽地感觉周遭空气有片刻滞涩,继而迎上一双霜寒的眼眸。
原本已经慢条斯理退开的人再度靠近,压迫感如有实质。
苍淮从前总觉得眼前人是属兔子的,不经吓,此时却发现她胆子大得很。
“脾气差?说话难听?”
司娆:他怎么听见了!!
因他靠得实在太近,身上的危险的气息几乎就要将人笼罩。
司娆下意识地伸出手抵住了他的胸膛,似是在抗拒他的靠近,只是感受到手上的触感,白瓷般的脸上微微一愣。
他身上好冷,几乎感觉不到人类的温度。
但……他的胸口是湿的。
司娆缓缓收回手,原本干燥的掌心被鲜血染红,玉白的掌心血迹红得刺目。
“你……你流血了?”
他穿着一身黑衣,就算被鲜血染红了也分毫不显,那被鲜血濡湿之处,颜色也不过比别处稍微深了一点。
他一直面色如常,像是分毫察觉不出胸口破了碗大的伤口。
苍淮闻言只是漠然垂眼,眼中没有分毫情绪。手中有片刻的灵力波动,刹那蒸发了衣料上的血迹。
唇角勾起一个讽刺的角度:“怎么,血腥味太重?”
司娆看呆了,手忙脚乱地就想要扯着他坐下。
粘在衣料上的血片刻便被蒸发,但很快又被更新的鲜血染湿,那一处的颜色再次比起别处深了一块。
司娆想起他曾说,他就要陨了。
他那神乎其技的恢复能力也不起作用了,伤口时时在流血,他却像是个没事人一般,伫立在凛冽风中,以手心的火熔炼池中之剑。
“为什么不用灵力治伤?就这么放任不管吗。”她秀眉微蹙,带着点不认同。
这具身躯竟意外地好推,近乎没有任何反抗地任由司娆带着到了床上。
在魔域深渊,有各式各样的深渊魔物,但更可怕的,是人类。行走在深渊的人类善恶难分,但无一例外都是极端危险的人物。
她曾见过无数鲜血淋漓的伤口,也曾亲眼见过他们的死状。
鲜血是天然的诱捕剂,深渊魔物闻着味道而来,或许还会进行一场争斗,以取得猎物的归属权。
一场血战之后,胜出的魔物会将那人分食殆尽,连骨头茬子都被舔舐干净。
她本该见惯了鲜血,可见到眼前人麻木的神情,她不受控制地回想起永远留在深渊的那些人。
司娆的手有些抖。
她近乎小心翼翼地剥开他的衣裳。
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之下,是凸显的锁骨,和苍白紧实的肌肉。
最引人瞩目的是胸口的伤口,血肉外翻,血红的伤口旁却萦绕着丝丝黑气,阻碍着伤口的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