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着江鹤声,低声称了句殿下,便抬眼,看瓦檐上拼命往后躲的小家伙儿,笑着,声音却很淡:“秦往往,长进了。”
小猫儿从瓦檐上下来,十分识时务,垂头耷脑,可怜巴巴的:“我错啦,阿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可恶哇。
*
秦晚妆换了身干净衣裳,坐在马车上,掀起车帘,探出小脑袋,望着车外的街市,有些好奇:“阿兄,我们要去何处呀。”
“出城送客。”
秦湫的声音温温凉凉的,骨扇敲敲秦小猫儿的后脑勺,他又道:“回来,坐好。”
“昂——”
秦晚妆于是乖乖巧巧回来坐着,酥酥软软的小懒骨头坐着坐着,整个人就躺了下去,她举起手,长睫一颤一颤的,开始认认真真数着自己的年岁,开口:“阿兄。”
“嗯?”
秦湫微掀眼帘。
只听见这小混账软绵绵的声音:“阿兄,我何时才能及笄娶漂亮哥哥呀。”
秦湫气笑了,懒得理她。
这小混账又凑上来,眸光晶亮晶亮的,细声细语不停地喊阿兄,刨根究底,十分好学。
青年人眉目疏淡,声音如沉金冷玉般,带了些温凉:“你去认江鹤声做阿兄,让他告诉你。”
秦小猫儿眨了眨眼睛:“倒也可以。”
秦湫怔了一会儿,淡笑:“你说什么?”
小猫儿悄悄往边上挪了挪,不敢答话。
她觉得,她若是再说下去,阿兄定然要罚她了。
这时,西桥的声音响起来:“东家,到了。”
秦晚妆如蒙天籁,连忙跳下车,西桥帮她撑着伞,郊野烟雨正朦胧,远山隐于薄雾之间,愈添野趣。
秦府里的小祖宗虽惯来被身边人捧着供着,但出城的机会其实并不多,秦湫不愿意让自己细心浇灌的金枝玉叶蒙受外面的风霜,时常将她拘在府里。
故而,小猫儿陡然来到郊野,现下见了什么都觉得颇新奇,蹦蹦跳跳就想往伞外跑,却被秦湫止住了。
“阿兄。”小猫儿声音轻轻的,挣扎了两下,发现自己跑不出去,叹了口气,乖乖巧巧站好了。
气死啦,她只是想出去溜达溜达呀。
这有什么要紧。
小猫儿有些不开心,又开始哼唧,却听见兄长清清凉凉的声音。
青年人着素衣,长身鹤立,身姿清雅,他对着几步外停着的马车,俯身行礼,作了个长揖:“闻说父亲回京,湫携往往特来拜别。”
嗷——
坏人。
秦小猫儿耳尖颤颤,她看着眼前的车马,明白了,她安静下来,也不闹腾着出去玩儿了。
阿兄先前说过了,对爹爹要恭敬一些,哪怕恭敬不起来,也要装作恭敬,虽说她并不认那个坏人,但谁让她是个懂事又听话的小姑娘呢,她得给阿兄些面子呀。
于是,软乎乎的小猫儿也学着阿兄的模样,低下小脑袋,双手交叠作了个揖,轻轻道:“拜别拜别。”
秦相掀开车帘,慢慢走出来,赶车的侍从连忙撑伞,毕恭毕敬跟在秦相身后。
他换了身深色的常服,眉目间有些倦怠,朝中数十人接连上折弹劾,他近日颇有些疲累。
“秦慵归,别忘了你答应为父的话,年关之前,为父要在京师见到你们两个。”冷沉的声音落在郊野。
秦湫不应话茬,轻轻笑笑,声音温和:“敬祝父亲此次回京逢凶化险,再添勋业。”
小猫儿也跟着说:“勋业勋业。”
“……”
良久的静默。
“回京有什么不好。”
秦相冷笑一声,火气腾地一下升上来,他指着官道边清清雅雅的青年人,指尖颤抖,怒而拂袖,临了忍不住出声呵斥:“秦家的脸面悉数被尔等丢尽了!”
秦湫眉眼温顺,恭敬维持着行礼的姿势,等相府的车队渐行渐远,才直起身,温声道:“走罢,回家。”
“嗷——”
小猫儿蹦蹦跳跳赶上秦湫,仰起小脑袋,轻声提出诉求:“我想上街逛一逛,好不好呀,阿兄。”
秦长公子偏头看她,有些好笑:“嗯?你说什么。”
小猫儿振振有词:“阿兄,我方才可乖啦。”
“我这样乖,你让我去街市上玩儿一玩儿做奖赏,我日后就会更乖了呀。”秦晚妆扯扯秦湫的袖摆,试图向她的长兄传授一些教导自个儿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