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娥道:“国朝兴文养士,科举择优取之,重才亦重德,狄仕林是才德兼备之人,一心清正千家福,两字公平百姓安,此话本里便有大贤之志,老身深感欣慰!陈卿家何不去问一问他,是否愿意为京师百姓出面,一查究竟呢?”
陈尧咨默然,写部话本格局都拔得那么高,现在被架上去了吧……
不料刘娥又紧接着道:“陈卿家也不妨让狄仕林放心,正如国子监学子所盼,他若真能查清真相,无论此案涉及谁,都可追查到底,天下为公,绝不徇私!”
陈尧咨心头微微一怔,一时间有些摸不准这话背后的态度,但至少执政太后有此言,不是寻常学子能够担下的,事已至此,推拒无益,便也领命道:“老臣遵旨!”
……
离开宫城,陈尧咨皱着眉头回到府衙,沉默半晌,对着前来复命的王博洋道:“将狄解元请来府衙,若是他于家中备考,便告知这是太后的嘱托,望他能参与到京师灭门案的调查中来。”
查了近十日,没有半点收获的王博洋,不甘之心已经散去,此时反倒有些如释重负:“是!”
一个多时辰后,狄进跟着王博洋,再度迈入开封府衙。
而一路上还有不少吏胥与他招呼行礼,甚至有的面露期待:“狄解元!”“狄解元!”
狄进认真还礼,冷不防旁边的王判官道:“他们这是盼着狄解元出面,能将案子尽快破解,再也不用每日苦苦搜查,毫无收获呢!”
狄进道:“三年前的迷案,又缺失了大量线索,换成是任何人,都是无比艰难,诸位能有此破案的勇气,已经比无数避之不及的不作为之辈强上太多,进深感敬佩!”
王博洋脸色舒缓不少:“哪里哪里,狄解元于刑名一道上极具天赋,本官也盼着此案有了你的相助后,能迎刃而解,平息民情呢!”
两人说着,步入堂中,就见陈尧咨端坐,目光炯炯:“仕林,你来了!”
狄进作揖:“学生拜见陈直阁!”
陈尧咨道:“相信事情的来龙去脉,王判官已经跟你说明,此案与你本无干系,然今人心惶惶,民不安枕,确需擅于刑断之人,破案揭凶……此等重担,本不该压在你一位年仅十六,又是今科应试的学子身上,然太后信你重伱,老夫也盼你能再立奇功!”
就连王博洋都感受到了这位的拳拳爱护之心,这是还没开始查案,就将未能破案的退路都找好了。
狄进也心头一暖,躬身再礼后,直入案情:“学生听闻,此案当年审理的袁推官失踪,至今下落未明,恐此案另有蹊跷,若是详查,可有阻碍?”
陈尧咨目光微动:“你大可放心,无论查到谁,都当如此前对刘氏那般公正严明,给朝野上下,百万京师子民以交代!”
狄进朝着宫城作揖一礼。
确定了此案审查的态度后,陈尧咨开始具体询问:“仕林,你对于此案已有基本的了解,可有了查案的思路?”
狄进何止是基本的了解,跟进了几個月,估计无人比他熟悉此案,但表面上还是要沉吟一二后,再摇头轻叹:“此案线索全无,颇为艰难,依我所见,若想有所进展,必须要做一件事,掘土开棺!”
王博洋面色立变:“开棺验尸?”
陈尧咨倒也有几分预料,毕竟现阶段的情况下,那些埋葬的无头尸身,可以说是残留下的最后线索。
不过开棺验尸忌讳太多,弄不好就把自己惹得一身骚,陈尧咨亦是声音凝重,正色提醒:“仕林,此事需慎之又慎,孙家上下虽已尽数遭凶手杀害,然丧命的仆婢多属京师百姓,他们亦有家人,定会对开棺验尸颇有微词,甚至直接出面反对!”
狄进道:“学生也知此举不易,在百姓眼中更是打扰亡魂,然子不语怪力乱神,与其相信那飘渺无踪的鬼魂,倒不如尽力破案,将头颅寻回,还他们一个全尸!”
陈尧咨眉头微皱,如果真能把缺失的脑袋找回来,让他们得以全尸安葬,那死者的家属肯定千万个愿意,怕就怕在开了棺,验了尸,什么收获都没有,对方指不定会趁势发作,便谨慎地问道:“仕林有验尸的把握?”
狄进道:“学生并未做过此事,还需仵作亲自操作,然学生近来获得一本刑名笔录,上面的验骨之法,或具奇效,可尝试一番,倒是得准备一些器具。”
陈尧咨有些好奇:“验尸的器具,仵作难道没有么?”
“寻常仵作恐怕不会用那些……”
狄进抿了抿嘴,回答道:“学生需竹席、草席各三张,细麻绳一捆,三坛酒,三壶醋,十斤木炭,还要一把红油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