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了口气,他吩咐钱俞带人追查新任清姬及部众,又让奔走一夜的柯竺、狄昆先去歇息。
至于借口相当牵强的江泓……除了此次严重失职以外,多年来未有别的闪失。
和柯竺、狄昆一样,仍需密切观察。
宋显维冷声道:“阿泓,你先下去处理旧伤,等事情了结,再来本王这儿领罚。”
江泓黯然:“是!”
宋显维摆了摆手:“都下去吧!本王尚有话与顾大人相谈。”
余人领命而出,纷纷离去,仅余宋显维和顾仲祁二人留在厅中。
雕花红漆门虚掩,日影投落在适才被宋显维砸碎的茶盏上,残留的茶汤已然停止流动,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清香,弥散于各个角落。
往日在宫宴或御前进膳时,顾仲祁总觉宁王爱板着那张黝黑的脸。
满脸胡子,外加一身武服,严峻中自带威风。
偶见他与熙明帝、齐王私下相处交流,仪容未变,则笑容满脸,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一副光景。
这回京外相见,宋显维容貌大改。
若非声音如旧,又有钱俞、柯竺等人随身伺候,并引领大伙儿入住京南别院……恐怕顾仲祁很难辨认他是宁王。
见识过宁王对顾家人的客气礼让,也见识过他冲部下发飙的可怕状,此时再一次和他单独会面,顾仲祁手心冒汗,不知他意欲何为。
“岳父,”宋显维收敛先前的怒火,换上温和笑容,“本王须等萧指挥使前来商议点事,才可入城拜见圣上。可惜萧大人因公外出,恐怕咱们得多耽搁两日。”
顾仲祁听闻只是行程上安排有变,暗地松气,忙道:“一切全凭殿下做主。”
宋显维不确定密匣内藏何物,唯恐御前出差错,或打开后有毒,决定先和老萧解密后再上禀熙明帝。
他固然知晓顾仲祁好说话,但礼貌上理应郑重其事知会一声。
兼之趁机安抚,免得未来岳丈断定他骄躁冲动,不放心把女儿托付给他。
闲谈了将近半柱香,顾仲祁的态度比起昨儿正常了不少。
估算着已到午膳时间,宋显维抱起博古架上蜷缩成团的大白猫,与顾仲祁一同慢悠悠离开扶风阁。
小院外的守卫上前相迎时,欲言又止。
宋显维满心思索如何处置尹心,如何揪出与海外杀手组织勾连的势力,未曾关注旁人的微妙神色。
穿行于碎石小径,并不相熟的二人在友好和谐的气氛中交谈,或多或少变的亲近了。
回到染柳居,宋显维腹中虽饿,倒不着急赶去用膳。
他把猫放回居所内,命人捧出一只尺来长的锦盒,亲手赠予顾仲祁,“昨日回来过于匆忙,没赶得及给您见面礼。小小心意,还望勿弃。”
顾仲祁霎时惶恐不安,接转打开,见是一扎扎的冬虫夏草和灵芝,微觉讶异。
“殿下这也……太太太客气了!下官受之有、有愧啊!”
“马上便是一家人,您无须拘束。”宋显维语气笃定。
正欲到旁边的聆莺居去寻顾逸亭,不料小厮来报,说是狄昆和江泓起了些争执,一言不合打起来了。
钱俞、柯竺、江泓和狄昆皆为自幼作伴的哥们,偶有意见相左闹得不可开交,宋显维见惯不怪。
但狄昆历来仗义,方才还为江泓辩护,岂会真对有伤在身的兄弟动手?
既然有人禀报,宋显维无法不管不顾,只得请顾仲祁与顾家老小先行用午膳。
抵达西南小院落时,江泓和狄昆仍缠斗在一起。
江泓容貌清隽秀雅,身板略瘦,身法如银蛇出洞,守得滴水不漏;狄昆魁梧刚健,招招凶猛,纵横暴起,恰似金刚下凡。
一柔一刚。
骤见宋显维现身,狄昆非但没罢斗,反而狠招连发,逼得江泓持续倒退。
宋显维双手抱在胸前,摆出袖手旁观状,嘴角挂着冷笑。
狄昆见状,边打边絮絮叨叨数落江泓“办事不力”、“态度不端”、“惹人恼火”……
重拳直挥,打得江泓跌坐在地,还不依不饶补了两记。
乍一眼望去,拳拳石破天惊,仿佛随时能把江泓砸扁。
宋显维没好气地打断:“成了!省点力气,演给谁看呢?”
狄昆一张方脸又红又黑:“殿下,我替您好好收拾这小子!保证打残他的腿!”
“本王最想收拾的人,不是他!”
狄昆瞪眼道:“那是谁?”
“是你这自作聪明的家伙!”宋显维唇畔挑笑,“怎么着?要不你先把自己的腿打残?”
狄昆讷讷应道:“属下一时意气,下回不敢鲁莽了!”
“你不鲁莽?太阳得从西边出来!本王怎就能容你在身侧待了那么些年?”
宋显维料想狄昆引他观战,是打算当他之面给江泓一点“教训”,好消他的气,减轻对江泓的责罚。
然则,二人功力不相伯仲,江泓即便有伤在身,岂会像此刻这般,轻易被狄昆打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