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漠张了张嘴,那个人的名字还未说出口,便眼尖地瞥到水面闪过一抹寒光!
“小心!”
裴漠面色一凛,捞起李心玉飞速后退,几乎是同时,一把薄如纸片的软剑钉在了船头,如蛇般的剑刃仍颤动不已。
“有刺客?”李心玉紧紧地抱着裴漠,惊魂未定地问道。
藏在画舫尾处的白灵也觉察到了动静,拔剑冲到前头,护住李心玉。
裴漠顺着软剑飞来的方向望去,只见湖中亭子翘起的翼檐上,正站着一抹纤瘦的身影,如同暗夜里的一只寒鸦。
再看看船头,那柄软剑材质特殊,阴毒如蛇,即便看不清少年的脸,裴漠也能一眼认出来。
“星罗。”
话音刚落,星罗如寒鸦掠过水面,稳稳地停留在画舫顶部,将小画舫压得往下沉了沉。
“这么紧张作甚?我没有恶意的。”星罗屈起一条腿坐在画舫之上,另一条腿垂在半空中晃荡,勾着艳丽的笑,神情悠闲。
裴漠手按在剑柄上,沉声点破真相:“你杀了郭萧,还敢在长安现身?”
李心玉一惊:郭萧竟是这小变态杀的,那欲界仙都……也是他烧的?
一百多条人命啊,其中不乏有朝臣子孙!这罪行,唯有用罄竹难书方能形容了。
“有什么关系,尸首被烧了,他们又不知道是我杀的。”星罗笑得阴狠而又恣意,道,“说起来,你不应该感谢我么?”
裴漠拧眉。
“韦庆国死了,郭萧死了,郭忠白发人送黑发人,气得只剩半条命,估摸着用不了几日也要咽气。朝中官职有两个这么大的空缺,而放眼整个朝堂,能用的武将并不多,你算一个。”
星罗臂上缠着软剑,放声笑道:“你说,你该不该感谢我?”
星罗说得并无道理,这的确是裴漠崛起的好时机,可李心玉并不相信星罗会这么好心。
她实在费解,忍不住出声问道:“你为何要杀郭萧?”
“呵,襄阳公主舍不得了?郭萧那样朝三暮四的浪荡子,难道不该死么?”
星罗忽地敛了笑意,站起身来,逆着清寒的月光冷声道:“他配不上郡主,所以必须死。”
李心玉仍觉得有些不对劲,反驳道:“既是这么在乎李毓秀,又为何要连她一起杀了?”
星罗似乎怔了一瞬。
很快,他整理好了神色,目光柔和了下来,似笑非笑道:“郡主啊,郡主是个傻姑娘,为了一个不是男人的男人,连命也不要了。”
李心玉还想问些什么,星罗却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我的事,不用你们管!姓裴的,我已杀了郭萧,替你指明了道路,算是报答了你爹当年对我的点拨之恩,言尽于此,再会……”
他邪邪一笑,双臂一振从画舫顶部跃下,笑道:“……无期。”
下一刻,冷风骤起,黑影闪过。裴漠将李心玉护在怀中,再睁眼时,船上空荡,软剑和星罗皆不见了踪影。
第65章 凶手
李砚白快马加鞭从滁州赶往长安,进了城来不及前往驿站歇息片刻,便匆匆地赶往大理寺的停尸房。
大理寺卿亲自接待,命仵作揭开覆在尸首上的白布,一具漆黑的焦尸就这么大喇喇地暴露在空气中。
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只从身量和被烧成渣的几件首饰勉强可以辨出是个女子。
“尸体颈部有伤痕,细长如丝,深可见骨,乃是利刃所伤,一刀毙命。”仵作在一旁尽职尽责地解释道,“所以凶手是先杀死了对方,才放火毁尸灭迹的。其余细节,涉及郡主闺誉,下官未敢仔细查,还需王爷定夺。”
李砚白强迫自己直视尸体,试图从她焦黑的残渣中找到些蛛丝马迹。
片刻,他的视线落在女尸脖子上那串金镶玉的坠子上,坠子被烧得发黑,玉石裂开,但依旧可以看出造型精致,并非常人所有。
李砚白后退一步,眼眶红了红,神情变得灰败起来。
“王爷,您看仔细了,这真的是郡主么?”大理寺卿小心翼翼地观摩着李砚白的神色,心里也猜到了七八分,约莫这位面目全非的焦尸就是芳名远播的毓秀郡主了。
李砚白不忍地调开视线,闭眼的一瞬泪珠滑下。他踉跄着走到门外,手扶着门框,艰涩道:“那是我送毓秀的坠子,这么多年,她一直寸步不离地戴在脖子上……”
话已至此,那这具尸体的身份便算是落实了。
大理寺卿拱手,叹道:“谋杀权臣与皇亲,已是罪无可赦,更何况这凶手还屠杀了朝凤楼百余条人命,臣必当启奏皇上,即刻缉拿真凶!还请王爷节哀。”
李砚白无力地摆摆手,年轻的脸上满是泪痕,悲恸得几乎站不住脚,靠着谋士范奚的搀扶在勉强站立。
“本王实在不忍见毓秀如此模样,还劳烦大人将舍妹尸首火化,骨灰送还给本王安葬。”
“王爷放心,下官即刻安排,明日便可将郡主……送还至您的驿站。”
回到驿站,天色阴沉,隐隐有大雨将至的迹象。
范奚先一步下马,接过李砚白的马缰绳,问道:“大理寺里躺着的,真的是郡主?”
李砚白眼睛依旧有些红,但面色已恢复如常。他翻身下马,淡定地瞥了一眼范奚:“你说呢?”
范奚将马缰绳一并交给小二牵去马厩,笑了笑,“我觉着不是。尸体上那样细长的伤痕,只有一个人能做出来,而我觉得,这个人恰巧是最不可能谋杀郡主的。”
李砚白整理好衣袍,意义不明地笑了声,温声道:“那具尸体不是毓秀,但必须是毓秀。”
他说得跟绕口令似的,但范奚何等聪明,自然听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