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个轮换从来没有轮到过。
她的爸妈从来没有时间给她开家长会。
不是哪个年级更重要,是她不重要。
晚饭结束,房间里唯一一张桌子言雨雯把自己的书摆得满满当当,言柚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抱着书包出门。
客厅里言为强看见,问:“柚柚,去哪啊?”
言柚说:“我去沈奶奶那里写作业。”
想来又是唯一的书桌全被大女儿占了,言为强没说什么,想了想道:“家长会的事,要不爸打个电话问问你爷爷有没有时间,让他帮你去一趟?”
言国华七十好几了,轻微耳背,就算听得清楚,老师说什么估计也完全不了解,让老人家在教室里坐两三小时简直受累。言柚摇摇头:“不用了爸,我去写作业了,晚点回来。”
言柚轻轻关上门,舒出口气,整理好所有情绪,下楼梯的脚步轻快了许多。
一路跑到颜如玉,竟然刚好撞到从里面出来的程肆。
言柚在离他一米处刹住车。
程肆下午坐了太久没活动,刚被运动爱好者沈屏玉叨叨得不耐烦了,刚出门准备透气。
言柚拍拍胸脯平息气息。
程肆看了她一眼,忽然问:“怎么了,看上去这么不开心。”
言柚愣了下,什么都还没说,却见程肆垂眼看着她,问:“这次又受什么委屈了?”
言柚一瞬间觉得好酸。
心口酸,鼻子酸,眼睛也酸。
没有人问的时候她什么都能忍住,什么都能憋着不说,可是精心织好的面具被这人一句话就撕开了伪装,情绪就像是开了闸的水,奔涌而出。
她梗着嗓子说:“没有人给我开家长会。”
小姑娘仰着细白的脖颈,眼尾被憋得发红,眼泪要流不流全锁在眼眶中,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
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程肆忽然觉得烦躁。
哭了更难哄了。
他伸手,从大衣兜里摸出包纸巾,
言柚本也没想着哭,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程肆那句话问出来,眼泪就好像被打开了开关。
从来没有人问她受什么委屈了。
她低着头,觉得丢人,她不想在他面前哭。抬手要揉眼睛时,袖子却被人扯住。
言柚被人揪着一点袖子拉进了颜如玉。
门口的灯是暖黄色的,打在人身上,好像真的能让冬天变暖。
眼睑下贴过来一张纸巾,程肆捏着边缘,一点点蹭去小姑娘眼角水光。
他似是叹了口气。
“出息。”
“不是喊我声哥哥,我给你去开。不哭了,嗯?”
第十六章 黏乎乎的。三更……
言柚哭声一秒止住, 忍不住问他:“真的吗?”
“真。”程肆说:“还能骗小朋友不成。”
言柚从他手里接过那纸巾,沾掉眼泪, 小声说:“我十七了,不是小朋友。”
她自己心底转变了心态,所以对这样的称呼格外敏感。
“怎么不是。”程肆手抄回兜里,“十七岁的小朋友,我和你隔了二点三三条代沟了。”
面前这还是个一哭就双眼通红的小朋友,他垂眸看了会儿,忽然又蹙起眉,问:“我们以前真的见过?”
言柚早已知道他对当年那一面忘得干干净净,没想到此时却又听到这么句话。
她仰着脖子, 在灯下看他。
因着这动作, 程肆也将小姑娘的哭红的双眼看得更清楚了。
他闭了闭眼, 忽然将这张哭脸与久远的回忆中某个小女孩对应起来。
言柚声音轻得像一团云, 藏了无穷无尽的期待:“你想起我了吗?”
男人眼底的情绪一瞬间浓重得如同不见底的深渊,只消一瞬又全部散去。
七岁的小女孩稚嫩得像个粉团子, 和十年后面前这个抽条了的少女相比,确实变化很大, 但那双眼睛一哭还是这么红。
梁令与言为信同死于一场沉船事故, 十年前的深秋十一月黑夜, 殡仪馆落了一地的枯叶无人扫,他们都在那一日失去了最亲的亲人。
好像从此以后就把这世界给他们的最后一点爱,都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