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乍起,风雨满楼。
人人都知道这并非是一个安宁的日子,但人人都在希望这一日不要太早到来。
只是往往事与愿违,人胜不过天。
亲恩殿的齐晟被宫道上的混乱声响惊醒,他阴沉着脸抓起枕边垂垂老矣的白猫,赤足来到了宫门口。两名陌生的带刀侍卫拦住了他:“奴才奉命驻守亲恩殿,任何人不得出。”
“出了什么事?”齐晟询问。
“宫内走水,十四殿下切莫惊慌,奴才等必将保护好殿下的安危。”那守卫说的一板一眼,仿佛正在背诵接到的命令。
齐晟怀中的白猫年龄已经很大了,常年无力行走让它的毛色枯黄,四肢孱弱。甚至一双明亮的猫眼也黯淡下来,不再像从前那般圆润灵动。白猫被主人突然用力的手劲捏痛了,但是它只是挣扎了一下,没有出声。
守卫被他阴郁的眼神吓到,脚下轻轻后撤半步。
他看见面前这位十四殿下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你在说谎。”
“圣上驾崩了。”
“这不是走水,这是宫变。”
朝云行的人迅速控制了京城中和皇宫相连的街巷,所有的喉舌要地都有专人看守。
他站在空无一人的巷口,平民百姓已经提前递了消息,白日间不会有任何人出来走动。
即将而立之年的将军抬眼看了头顶初升的日头,静静等待着宫中的消息。
处正厅内,
黄德全刚整理好帝后的装束,就被突然冲进来的军士按到在了地上。他年纪大了,受不住着猛烈的一撞,忍不住闷哼一声。
穿着特殊服秩的侍从迅速走进,没有将眼神分给即将合葬的帝后二人,反而迅速在屋内翻找着什么。黄德全被牢牢制住,也看不清他们究竟在找些什么。
“回殿下的话,没有遗诏。”
黄德全努力侧过头去,外面天光正亮,来人逆着光看不清面容。只知道对方十分高大,身姿健硕挺拔,只一眼便知气势不同常人。
男人的军靴是皮质的,走在大殿中冰冷的黑色砖石上发出让人胆寒的声音。
他缓缓走到黄德全的身边,轻笑一声:“这不是黄总管?”
黄德全挤出一个笑容:“奴才给十九殿下请安。”
“一别四年,黄总管可还安好?”
黄德全只觉得肩膀上的力道要将他整个人折断,但还是咬着牙点头:“托殿下的福,可不是一切都好。”
齐坞生的长发高高竖起,披着墨绿色的大氅,他用于牵缰绳的手套已经蜕下握在一只手中,另一只手拿着一根极细的马鞭。
暗枭早已控制住处正厅大大小小的入口,他的配剑根本无需出鞘。
黄德全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想缓和一下气氛:“殿下您这是何意?陛下刚刚龙驭殡天,您这不是存心让他老人家不得安生吗?”
他说完这句话后,许久没有得到回复。
黄德全咽了一口吐沫,一颗心脏狂跳不止——生怕自己触怒了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殿下,白白招来横祸。
齐坞生倒没有动怒,而是撩起衣摆挑眉蹲下,他打量着黄德全因疼痛有些青红的脸。
将马鞭在手中轻点几下:“黄总管是聪明人。”
“遗诏在何处?”
黄德全终于受不住这种压迫感,快速开口:“太子殿下日出前就出了宫,奴才也不知道具体去了哪啊!殿下明鉴。”
齐坞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给了暗枭头领一个手势。
有人立刻塞住了黄德全的嘴,将人拖了下去。
黄德全被那没有感情的无机质的眼神吓住,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呆呆愣愣地任由别人将他带走。
站在原地的十九殿下沉默着歪了下头,拔出了一直佩戴在腰间的宝剑。这柄剑比常人用的剑要长上一截,剑锋处开了血槽,是双刃的。
暗枭的首领见状连忙低下头,他知道这位殿下出手的狠辣利落,如今他们已经占领着处正厅,后宫也即将完全控制,但是殿下仍将宝剑出鞘——证明事情还没有结束。
当他们走出处正厅,汉白玉台阶下静静肃立着几人。
他们于今日来到宫变之中,若是失败便会被打上乱臣贼子的名号惹来新帝的厌弃,招来灭顶之灾;若是成功,便会被他们所支持新帝奉为国之功臣社稷良臣,从此仕途坦荡步步高升。
对他们来说,这是压上家族前程和个人性命的一场豪赌。
所幸,他们赌赢了。
穿着朝服的王太傅率先跪了下去。然后接着是户部、兵部的侍郎,一位接着一位带着十数位朝臣行向高台上的齐坞生叩首。
可以说,从今日起,大齐有了新的帝王。
新帝举起他手中的剑,神色平静却字字清晰:“叛党谋害天子,皇后娘娘情深自尽,今日朕奉上苍旨意为父皇还一个公道。”
“太子和其朋党,即刻诛杀。”
从前齐坞生是人人厌弃不得宠的弃子,对方是大齐名正言顺的继承者,身份天差地别。可今时今日时移势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情形早已逆转。
他出身低微,生母不详,少年时留恋辗转于封地,最终在泥泞中成王。